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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仪带着橘子奔跑放纸鸢,春儿在后面追:“小姐,慢些呀!”
贞仪带着橘子一路跑,中途遇到王元:“大兄,我不用裹足了!”
王锡琛身上虽有很多时下读书人的特点,但骨子里不是个苛刻的人,且他通医术,更懂得裹足对女子的残害之重,见妻子有动摇的意思,便顺着妻子的意,点了头。
那癞痢头驼背矮小,还瘸了一条腿,即便不说反抗,跑出来向左邻右舍求救还是使得的吧?就这样任由自己被生生打死吗?
温以衡的神情惭愧落寞下来,不再说话了,只看着淑仪牵过贞仪的手,离开了这里。
橘子想着,往贞仪身边凑了凑,蹭了蹭,最后干脆躺在贞仪腿上,好让自己多留些气味在贞仪身上。
杨瑾娘对这个缠着一双小脚的妇人很有印象,便问赵妈妈,人是怎么死的。
裹足,究竟是对是错?人的生长不该遵循万物秩序吗?为何要以损失自身躯体为美?
杨瑾娘忽然愣住了。
贞仪垂眼看着橘子,突然有些悲伤。
那蓝衫少年走到了她身边,斟酌着,正要再开口,却见淑仪轻轻剪断了手中的风筝线,小声道:“不必了。”
贞仪抬起头时,睫毛上有些湿润,她重新看向杨瑾娘:“阿娘……”
王锡琛从外面回来时,便见女儿带着她的猫,从院子里跑出来,神情欢欣明亮,与他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阿爹,我不用裹足了!”
却又道——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但贞仪如今已经知道,这些话,她是无法与母亲争辩讨论的。
钱与龄和一群女孩子们笑闹着,淑仪避开人群拥挤处,将自己的纸鸢放飞。
淑仪带笑的眼睛里,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同情忧愁。
贞仪忽而瞪大忍着泪的眼睛。
王元很捧场地冲贞仪揖手:“恭喜恭喜啊!
回头记得摆酒!”
董老太太笑着点头:“好,也好……”
“好与不好,阿娘也不知道……”
杨瑾娘轻轻摸着女儿的头,眼神惆怅:“只要你长大后,不怪阿娘就好。”
橘子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孩。
贞仪又想到了儒学中反复提及的为人子女之道。
跟着贞仪,算术见长的橘子忽然意识到,贞仪明年就十岁了啊。
贞仪很喜欢这样的风俗活动,她不信消灾祈福之说,但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往往可以被允许出门走动,理所当然地参与到热闹当中。
橘子也一个扭身,回头看向一反常态的杨瑾娘。
片刻,贞仪扑到杨瑾娘怀里,紧紧抱住母亲:“阿娘,您真好!
!”
去年,母亲难产,贞仪曾暗暗保证,再不惹阿娘生气。
秦淮河两畔鹞灯飞舞,画舫往来不绝,偶有婉转琴瑟之声和唱曲声。
这才不禁想——裹了足的女人,竟比瘸子还不如吗?
赵妈妈叹气:【拿什么跑呀,她那一双小脚,平日里路都走不快,跑两步只怕就要绊倒的……】
谷雨结束前,趁着最后一缕东风还在,得钱与龄相邀,淑仪带着贞仪,去秦淮河畔放断鹞。
“等等,我……”
近来因为淑仪的亲事被定下,杨瑾娘忍不住想,在三弟妹原本的打算中,淑仪是做官太太的,可如今却因家中变故而要嫁作商贾妇……
淑仪攥着风筝线轴的手一紧,没有回头。
淑仪始终没敢抬头,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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