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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来她主仆俩亲亲我我一团和气,做主子的念起《世说新语》说要考木棠才学,做奴婢的才认了几天字也敢大胆子上前偷看;真正做事抓药去的还得她冯翡春,估计甚至没人注意或在乎。
堂姐听她诸如此类的抱怨不是一日两日,当下接木棠的方子看了,先是叹气摇头,继而忽又灵光一闪,遂有以上之提议。
“那毕竟前不久荣王殿下负伤,太后娘娘关照得急,各样补药流水般送过去,就像你这方子上什么人参、大黄、枳壳,破气行滞,利水滋补,都要的最掐尖的那批。
紧供着荣王府来,用一损十,你家主子而今说要,那自然是顾不上的了。”
翡春闻听,自然不信。
木棠自个照方拿药一日两顿吃着,怎么就没见她们太医院敷衍过?“不是你们巴结着做姑姑的,瞧不起我二等宫女;就是姐姐你避嫌太过——还后悔当日伯父救我出苦海,根本不想帮我!”
“这什么胡话!”
堂姐立时拍案就急,“既然把你从死人堆里挖出来,千方百计送进宫今到了主子身前,必然要你出人头地!
我欺负你什么!
你那个陪嫁姑姑,顶天了就是个奴婢,拿些下脚料随便打发了——我敢用同样的糟践本材给你家主子吃么?而今就是这么个情形!
奴才要吃糠,有的是!
我屋头都堆着好些!
主子要吃精粮——除了荣王府,一概免谈!
那除非是、除非是……”
她做出灵光一闪的模样,返身去找一趟自个师傅,又拿封书信神神秘秘来见,指挥说宫外有几家她师傅信得过的药材铺子,拿她师傅手书去给人看了,且先不用掏钱,立刻就有上等药丸供良宝林享用。
“寻常走太医院抓药,那是你分内之事;为主子殚精竭虑自掏腰包甚至出宫把事儿办圆满了,你家宝林如何能不重视你呢?”
对自家堂姐的话,翡春当然照单全收。
竟是全忘了初入宫时昭和堂内关于夹带藏私出入宫廷一番震慑人心的讲演——她毕竟在偏僻地界两耳不闻窗外事足有四年不是么?何况一心认定所行光明正大,往来格外扬眉吐气哩!
又奇怪这晚上模模糊糊有些晚霞,夕阳滚烫活像个蛋黄似的,被一汪云团捧在手心里,于缝隙间漫生流淌着金河。
翡春驻足瞧了仔细,几乎以为自己也要这样被云团裹了得了安适自在,随时又有万丈光芒掩盖不出行将挣脱开去!
别提一张小脸如何鼓鼓囊囊跑出热气,抱着包裹的胳膊更过了一遍又一遍战栗。
似乎被放出皇宫的风一吹,她整个的便飘起来;迎着回宫的夕阳再这么一追,她的四肢百骸也该得要价值千金。
少顷见了监门卫的卫士,翡春就这样格外不像个跑腿的黄毛丫头。
她居然敢直起身儿来看人,解释来由时尾音都是上扬着的;连那方包袱——甚至是她自己给人拆开来,现学现卖还要说道说道这怎么样的大黄算是好材,怎么样的人参才算是上了年头。
没瞅着人对视一眼,怎么径直就将她捉拿提走……?,!
馨妃得到消息,是刚刚结束昏定离开庆祥宫。
太后娘娘近来为荣王之事食不下咽,连带着靖温长公主也被传进宫来耳提面命有那么几次。
皇帝装傻充愣干脆就少往后宫里来,倒时不时往荣王府去做个样子。
馨妃等一众后宫妇人无以如斯自由,遂侍奉太后更为勤谨,聆听训示愈加胆颤心惊。
不止良宝林胆小,近来郁郁然食欲不振。
馨妃自己也觉白日里胸气不平,入夜里少眠易惊,这几日才传了诸医官每日请脉,滋补气血的各样方子吃了没几帖,又是嫌苦,当下竟追念起曾皇帝身前玩转承恩的乐处。
由是撇了良宝林,馨妃本要往前朝长丰台面圣去,庆祥宫里的内侍就是此时追上前来,说敬德门拿到一名宫人,形迹可疑,要良宝林去问话,并请馨妃共去听审。
话里话外的意思,犯事的乃是露华殿后殿奴婢,和她一宫主位脱不离干系。
却看那良宝林还愣怔呢,仿佛想不出自己坏了什么事儿似的。
馨妃不过垫了七八分饱的肚子这会儿就闹腾,更嫌满面霞光灼眼,来回来去都使人心烦。
果然,立刻就给她猜中,始作俑者好整以暇就在庆祥宫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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