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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多年前也有人与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时候他还叫苏十一,从南康王府逃出来之后,躲上了万安山。
在那儿的第一年,山上不小心抓回了一个当官的。
放了杀了都怕惹上麻烦,于是程竹做决定,索性将人留了下来。
要是官府的人来找,起码手上还有个把柄。
那人没到五十,只是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被锁在柴房里,整天不想着跑,也不和人说话,就成天看着窗户外边的层山发呆。
有一天苏十一去给人送饭的时候,那人看见是一个孩童后有些惊讶,而后忽然开口问,“孩子,你识字吗?”
那人说他叫做白敬,让十一唤他先生。
先生教他习字,授他诗书。
给他取名慕嘉,劝他向善。
十一那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怔然的望向了白敬。
“我杀过许多人。
我现在是个土匪。”
白敬看着那张尚且稚嫩的脸,沉默许久。
然后用他那干枯的手掌缓缓覆上了十一的手,“你生逢乱世,没人教过你是非善恶,活着已然不易,又有谁能苛责你的过错。
十一,你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十一由着手被人握着,凶狠的小兽此刻收敛了所有锋利的爪牙,虔诚的听人教诲,他呢喃着重复着对方的话,“这样啊,原来我还是个孩子啊。”
“既知耻恶,则善心将生。”
白敬语重心长的说,“你本心不坏,又天资聪颖,是世道害你,才让你成了今日这番模样。
我既教了你,就该让你明白善恶对错的道理。
人之异于禽兽者几稀,再乱的世道若连那几分人性都忘干净了又怎么能称之为人。
杀人害命从来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从今往后你就叫苏慕嘉,夜里梦回都该记着那些冤魂,时刻告诫不要让自己烂在这泥里,成了那食肉啖骨的野兽。”
苏慕嘉低头时恍惚间好像还是那个懵懂的听人教诲的孩子,再一抬头,多少岁月散去,眉眼间稚嫩不再,他早已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问,“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大晋如今朝局动荡,百姓流离,外患渐生。
我身居高位,放眼过去,似乎谁都是可用之人。
可是人心难测,各人都有各自的图谋。
人人都一副赤胆忠诚的样子,那张外皮下藏的心思却是一个比一个多。”
李祁的目光又落在了桌案上那盆川乌上,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后道,“所以我慎之又慎,生怕将良药误认成毒,亦怕将毒错当成治病的良药。
我无所惧,只是我民何辜。”
“苏大人。”
李祁轻叫了一声,而后看向了对方道,“既然川乌难得,就该用来入药,也不至于白白糟蹋了东西。
你觉得呢?”
李祁走的时候,外面雨已经停了。
苏慕嘉将人送到门口,亲眼看着马车将人接走后,才转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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