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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于连的名字对她来说,完全是一种纯粹的、全然精神性的快乐感觉的同义词。
她一想到于连的贫穷就焦虑不安,终于向她的丈夫说要送于连一些内衣。
“真傻!”
他回答说“怎么搞的!
给一个我们完全满意、为我们服务得很好的人送礼?只有在他不好好干的情况下,才需要刺激他的热情。”
德-莱纳夫人对这种看问题的方式感到丢脸,要不是于连来了,她原本是不会注意到的。
她每次看见年轻神甫的极其干净、但也极其简单的穿着,都要对自己说:“这可怜的孩子,真难为他了!”
渐渐地,她对于连缺这少那产生同情,不再感到奇怪。
有些外省女人,人们在相识的头半个月里很可以把她们当成傻子,德-莱纳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她对人生毫无经验,不喜欢说话。
命运将她抛进一群粗俗的人中间,然而她天生一颗敏感而倨傲的心,人人生而有之的那种追求幸福的本能使她大部分时间里对那些人的行为浑然不觉。
但是如果她受过一点教育,她那淳朴的天性和灵活的头脑就会引人注目。
然而她作为女继承人,是由狂热崇拜“耶稣圣心”
对与耶稣会为敌的法国人怀有深仇大恨的修女教养成人的。
德-莱纳夫人有足够的理智,把她在修道院里学到的一切视为荒谬,很快忘掉;但是她没有用任何东西来代替,结果变得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作为一笔巨大财产的继承人过早地成为阿谀奉承的对象,还有她坚决地倾向于宗教的虔诚,这都使她具有一种完全内向的生活方式。
她表面上极其随和,也善于克制个人的意愿,常被维里埃的丈夫们作为榜样让他们的妻子学,德-莱纳先生也引以为自豪,其实她的这种惯常的精神状态不过是一种最高傲的脾性造或的。
任何一位因其骄傲而被称道的公主,对那些侍从贵族围绕着她的所作所为给予的注意,也要比这个看起来如此温柔;如此谦逊的女人对她丈夫的所言所行给予的注意多出不知多少。
在于连到来之前,她关心的实际上只是她的那些孩子。
他们的头疼脑热,他们的痛苦,他们的小小欢乐,占据了这颗心的全部感觉。
她在贝藏松的圣心修道院时,只热爱过天主。
她不愿意对任何人说,她的一个孩子的一次发烧,几乎能让她急得如同这个孩子已经死了一样。
结婚的最初几年,倾吐衷肠的需要促使她把这种痛苦说给丈夫听,然而碰到的总是一阵粗鲁的大笑,耸耸肩膀以及关于女人的傻念头的几句粗俗的格言。
此类笑话,如果和孩子们的病痛有关,就会象匕首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离开了度过少女时代的耶稣会修道院里那种殷勤的、甜得腻人的奉承,德-莫吉隆一样。
粗鲁、对一切与金钱、地位和十字勋章无关的事情露骨的麻木,还有对一切使他们感到不快的推理所怀有的盲目仇恨,在她看来,这些东西对男人这个性别来说都是自然而然的,就像穿靴子戴毡帽一样。
许多年之后,德-莱纳夫人还是对这些嗜钱如命的人感到不习惯,然而她还得生活在他们中间。
于连这个小乡下人的成功盖出于此。
德-莱纳夫人对这颗高尚而骄傲的心灵充满了同情,从中得到了美妙的、洋溢着新鲜事物的魅力的快乐。
她很快就原谅了于连的极端无知,这无知成了他的又一个可爱之处;也原谅了于连的举止生硬,这生硬她竟能加以纠正。
她发现他的谈话居然也值得一听,哪怕说的是一条狗横穿马路被农民急驶的大车压死。
这个痛苦的场面使她的丈夫哈哈大笑,可于连呢,她看见他蹙紧了乌黑的、弯得很好看的眉毛。
渐渐地,她觉得宽厚、灵魂高尚、仁慈只存在于这个年轻的神甫身上。
她把这些美德在高贵的心灵中激起的同情心甚至钦佩之情都给了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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