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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水图南披件衣服,抱着膝盖在卧房门槛上,枯坐一个半时辰。
里外皆无灯亮,整座宅子陷在夜色中,所幸明月还算清朗。
远处漆黑茂密的树冠里,偶尔传来几声有些可怖的叫声,像志怪故事里的鬼叫,吓人吧啦。
水图南茫然地坐了一个半时辰,夜愈深,怪鸟的叫声逐渐频繁,她动动坐麻的双脚,心想,于霁尘应该不会回来了。
对,于霁尘今晚不回来,以后或许也不会再回来。
窗户纸捅破,两个演技顶好的人撕下面具,没办法再像往日那样对着唱戏,昔日相处的点滴,和互相闹腾的欢声笑语,转瞬之间成为泡沫。
微风拂过,脸上痒痒的,水图南抬手抓痒,抓了满手泪湿。
怎么会掉眼泪?她看着夜色里并不清楚的手心,纳闷怎么会哭呢?
想方设法靠近于霁尘,套住于霁尘,从而获取更多无法易得的东西,以之为垫脚石继而往更高处爬,本来就是她最大的目的,她觉得,自己以为的悸动和依赖,无非是长久相处后的习惯,没什么大不了。
这些年,她独自一人风里来雨里去地走,不必患得患失。
“江宁商会会长,”
水图南扶着门框缓缓起身,口中自语低喃,为自己鼓劲加油,“一定会坐到这个位置的。”
.
翌日晨,习惯早起的人按时从睡梦中醒来,她睁开眼先看另一边床,光秃秃的,好像从头到尾,那半边床不曾躺过别人。
穿衣梳妆,一番收拾罢,时间仍早。
寻常这个时候,秧秧还在厨房做饭,于霁尘会拉着她,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只是,今晨,这座宅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连秧秧养的三花狸奴亦未回来。
走到门口时再回头看院子,不知何时起,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已悄悄刻在了心底,顿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让人喉头酸涨发堵。
等日后于霁尘离开江宁,水图南想,自己会搬到座和这个宅子大小差不多的住处,把阿娘和妹妹们接回来住。
从状元巷离开,水图南路上买了粥饼填肚,天光好,时间又充足,她步行到的水氏织造总铺。
到的时候,竟仍没到伙计上工时。
“东家今日来这样早呢。”
开门洒扫的女伙计,积极同老板打招呼。
水图南回以淡淡微笑:“早么?还行吧。”
女伙计扫着门前平整的青砖地面:“怎么不早,大伙还没来上工呢,您要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喊我就行。”
水图南道好,迈步进铺子。
是啊,平日来的晚,早上起来后总是拖拖拉拉,被于霁尘各种耽误磨蹭,自己也忍不住缠着她问东问西地聊天,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没了于霁尘捣乱,自己的时间忽然变得充裕。
似乎也……挺好的。
今日的主要安排,是和会岐县姓郭的大户,谈两万亩桑林的买卖生意,与郭员外约的是上午巳半,水图南抓紧时间,再翻开和谈判有关的文书看。
总铺日常有姬代贤打理,闲杂事务送不到水图南这里,伙计们陆续开始上工,专门负责东家公务室的女伙计穆纯,煮好茶送进来,推门就见东家在埋头看文书,书桌上还摊着许多簿子,以及,簿子上压着把旧算盘。
穆纯欲言又止,见东家神情专注,她没敢打扰,放下茶壶悄悄离开。
没多久,水图南拿着本簿子,胳膊下夹着算盘,出来找姬代贤。
在走道上问了个路过的伙计,伙计说姬代贤在自己的公务室,水图南径直找过去。
敲门,允进,姬代贤正在喝茶,她对面,竟然坐着于霁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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