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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营商号这件事上,水图南本身有能力,又因是以女儿身暂代家族掌舵,所以无论做什么,尽会被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
她不敢稍有懈怠,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也因此做成了几件事,积攒起些微的名气。
熟料到头来,她还是被人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
捅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亲爹水德音。
是亲爹不把她当亲孩子在先,极尽了利用,甚至理所当然地拿她的婚事,在瓷行卫氏和大通于霁尘之间做权衡,那么,世俗便没有理由来要求她当个孝顺女,不能要求她凡事皆以家庭利益为先。
和于霁尘的结盟,是所有糟糕选项中,唯一可以让水图南不那么狼狈的选择。
无疑,于霁尘是个让人惧怕的对手,因为看不透,也因为心狠手辣,水图南敢与之结盟,只因在当下的局面里,她拿捏着于霁尘的真实身份,连史泰第任义村那等官身亦不曾知晓的身份。
可若等到于霁尘图谋得成,不再需要遮掩身份时,水图南在她面前便也没了杀手锏,“反正也不是真的”
,于霁尘很懂人心,能在最恰当的时候,让水图南重新冷静下来。
频繁的接触,包括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会给人造成关系上的亲密的错觉,等水图南把纺织作坊里的活计大致了解,时间也已过去十多日。
七月流火,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下旬,雨水明显开始减少,水图南被家里强行喊回江宁。
回到水园的第一天,大约是许久没见,在水园说不上来的怪异氛围中、以及水德音全程黑脸的前提下,一家人比较和谐地吃了顿晚饭,但是到第三日上午,装出来的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
水图南的姑奶奶路过娘家,进来水园坐,说起水图南和于霁尘的婚事,她是两百个不满意。
雍容精致的小老太太,说起话来喜欢小幅度摆头,耳垂上的绿翡翠耳环反着圈光亮,一闪一闪,趾高气昂:“我们水家在江宁,从来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定亲宴办得寒碜这事,你们说是因时间紧张,我姑且也就信了,可是于家直到现在,仍没得一个亲长来露露脸,也太不把我们水家放在眼里了吧!”
前厅宽敞,通风,但不算凉快,水图南坐在椅子里,热得心烦,垂首不语,心里满是亲信报给她知的,关于水氏织造里发生的一些事。
她收到消息这样晚,说明有人轻易阻断了她的消息渠道,这让人不寒而栗。
水德音和姑奶奶坐在上座,陆栖月陪着坐在下面第一张椅子里,见水德音只顾抽烟,女儿沉默不语,陆栖月开口解释道:“姑母,小于没有不把水家放在眼里,定亲时他送来的那些礼单,您也见了的,要是规格再高一点点,便要压过几年前,布政使女儿和按察使儿子的定亲了。”
水家再富有,说白不过商贾人家,地位低贱,要是太过出风头,甚至和官老爷比高低,那就是寿星上吊嫌命长。
姑奶奶深谙此中之理,但她心里憋着团火气,不撒出来不舒坦,吊着嗓门阴阳怪气道:“噢呦,那怎么不见他家里来人?他又不是没得双亲,就算当时来不及请,可三书六礼还没完,于霁尘就没讲几时请他家里人来江宁?”
“这个,”
陆栖月不得不看向沉默的女儿,“图南,你姑奶奶关心你的婚事,你便给你姑奶奶讲一讲。”
自打交出水氏织造大权,水图南在家里就扮成了听话乖觉的样子,瞧着像是任人捏扁搓圆,老实道:“于霁尘早前时,用飞马给她家里去了书信,日前刚收到她家中回信,但是她长兄会过来,大约九月份到。”
飞马是当前最快速的送信手段,价格不便宜是一说,至少也不能抓着这个问题,鸡蛋里挑骨头地找于霁尘的不是。
“长兄?于霁尘还不是家里长子哦!”
姑奶奶压根没听解释,只抓住个新的消息,脸色更沉几分,“也就是讲,他们于家即便家大业大,将来也不是于霁尘讲了算的,德音呐,”
她嗔怪着问:“图南好歹是水家的大女儿,你怎么挑来挑去,挑花眼,挑了这样个货色回来?”
“什么样的货色?”
水图南心里那根线,终于被人扯到,愠色升上脸颊,“于霁尘是我相中的人,姑奶奶对她有什么意见?”
温顺的小孩忽然讲出这种话来,即便语调软绵,可也确实是在顶撞长辈。
还没等姑奶奶开腔,抽着烟的水德音忽然插嘴,冷声呵斥着,大发脾气:“放肆,怎么跟姑奶奶讲话呢!
规矩呢!
别以为你找了姑爷,有人给你撑腰,就可以在水家目无尊卑,还不来给你姑奶奶倒茶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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