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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辛工匠教贺兰砜如何识别铁矿:山上有赭,其下有铁;上有慈石,下有金也。
靳岄有时候跟着听一耳朵,贺兰砜倒是研究得认真。
拨开矿渣和炭灰,金红色的热铁从炉子里被夹出来的时候是软的,能在锻锤下变成任何的形状。
贺兰砜先是想打一枚箭,得知锻箭需要模具后他决定换作打菜刀,之后很快又放弃了:他只想打一块普普通通的铁板。
最后铁板也没有打成,教他这本事的高辛人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不敢跟高辛王说太过无礼的话语,客客气气请求他:去歇一歇吧……也不是所有高辛人都懂打铁,就像并非所有高辛人都能拉开擒月弓、点燃鹿火……再歇歇吧,歇歇,放过这块铁。
贺兰砜进行漫长而无用的打铁劳作时,靳岄就在锻铁的地方等他。
年迈的怒山部落罪奴连锻锤也举不起来,他们坐在温暖的角落装填火药,浑浊眼珠子在皱巴巴的眼眶里打转,面目慈祥得很模糊。
他们告诉靳岄,冬天的时候常有鸟儿在血狼山过冬,都是来不及往南方迁移的孤鸟。
有时候冷得突然,他们在路上偶尔会捡到一两只冻僵的小雀。
人们把小雀藏在怀里或者腋下,等慢吞吞走回血狼山市镇,小雀便能活过来,他们打开衣袍,张开手臂,生了翅膀的小东西就扑棱棱地飞上了天。
“跟这雀儿一样,怒山人杀不死哩!”
老人七嘴八舌,“高辛人也一样杀不死。”
怒山罪奴口音浓烈,靳岄只听懂一点儿,稀里糊涂地随着他们一头。
到了夜里,酒少了,人们倦意浓烈。
偶尔贺兰砜和靳岄会在山坳里碰到一两个怒山罪奴,他们压低声音,生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用几乎听不清楚的语气飞快地询问贺兰砜:哲翁还在吗?哲翁死了吗?他什么时候能死啊?他杀了怒山部落这么多人,尸山血海,你是高辛王,你好歹也是个王,你怎么不去了结他?贺兰砜总不知如何回答,时而茫然,时而沉默。
离开那一日,市镇上的人纷纷来送别。
朱夜选择留在血狼山,驻守的士兵非常欢迎:有高辛神女在,高辛人好管得多。
贺兰砜从暗室里拿了一大把高辛箭,用油毡布裹严实了,紧紧系在马上。
临行之前,朱夜把擒月交给了他。
“擒月弓是该交给高辛王的。”
朱夜说,“不管你愿不愿意当高辛王,都拿着吧。
你流着高辛王的血,这就是你的弓。”
高辛人看他,怒山部落的人也看他。
他接下这把弓,似乎就接下了所有人的期待:去杀了哲翁,去颠覆北都。
贺兰砜不能不接,擒月被日光照得发烫,他低头向朱夜道谢,脑袋一直没抬起来。
因朱夜不随行,三人不识路,无法再抄捷径,便规规矩矩地走大道。
紧走慢走了半个月,总算穿过怒山部落,进入青鹿部落的归程车队最终在驿站停下。
车队随从纷纷走向驿站,询问热水、床铺等等事情。
这些金羌人都操一口流利的北戎话,言行规范有礼,驿站的人牵马牵骆驼,把车队引向后院。
岳莲楼也出来看热闹,他左瞧右瞧,伸手点了点靳岄的肩膀:“小将军,你看出什么来了?”
这些人身上带着极为明显的行伍气,行坐时背脊挺拔,手习惯性地放置在刀柄上,为首那位跟驿站之人询问马草质量时,其余几位有意无意地在他周围均匀站开,十分谨慎地左右张望。
有一两位扫过了靳岄三人所在的马厩,目光冷静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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