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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曼颐侧过头,也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她穿了一件店里的烟蓝色软缎旗袍,立领收束,领子外面戴了一串搭配的珠串项链,她到底是谁呢?
会做生意的人时刻会做,于曼颐正看着,老板又拿过来一件雪青色的大衣给她披到旗袍外头,问:“天要转凉了,于小姐要不要再搭配一件呢?”
衣裳真是无底洞,于曼颐婉拒道:“晚些再买吧,今日只定这一件旗袍。”
这两个人真都不是好脾气,因为这一条袖子,竟然能从定做斗嘴到取衣服。
付账时宋麒一边与她辩论一边拿钱,皮夹抽出来,还是于曼颐送的那个。
然而下一秒,她又将他推开,掏了自己的钱拿给柜台,不甘示弱道:“这样土的一件衣服,怎么好意思叫宋先生掏钱。”
“啊呀,于小姐真是好阔气啊,”
宋麒被她身子挡着靠不近柜台,只能动嘴,“那也将欠条给我一并消了吧,我昨日还梦到你写了个天文数字上去,将我自己卖了也偿还不起。”
“宋先生对自己的容貌太谦虚了,我想五十块还是卖得的。
那欠条也至多价值五十元,和你的信用相同。”
她说完了便潇洒地离开,留下宋麒与裁缝铺的老板对视。
“平叔,我从小在你这里定衣服,你倒是就看着。”
“哎呀,哎呀,”
那老板摆手,“宋先生,你要是因为钱没花出去不痛快,我这里还有一件雪青色的大衣,现在定下刚好冬天穿……”
宋麒再度掏出皮夹,老板终于将这件大衣推销出去了。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到了下个周末时,于曼颐终于换上那件旗袍,又与尤红拿化妆品在自己脸上研究一番,然后和宋麒一道坐上那辆去他姑妈家的黄包车。
她来上海后竟然还往高窜了两厘米,穿的鞋又带了半跟,个头从以往只到宋麒喉结处变作到他下颌。
真是人高了,翅膀硬了,脾气也大了。
两个人都将脸扭开,在黄包车上背对背,谁也不理谁。
他们那两年真是奇怪,总为了无聊的小事吵来吵去,要么是欠条,要么是袖子,就过不得一天安生日子。
僵持到姑妈家大别墅的门口,于曼颐忽然道:
“你要是这么讨厌封建,你就离我远一些,去和那些又进步又开明的女孩子亲近。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就是不喜欢那样的袖子。”
她语气里有一点委屈,宋麒立刻心软,立刻内疚,立刻觉得自己做得有问题。
然而紧接着,于曼颐又说:
“因为一条袖子和我吵架,我看你和我表哥没什么差别,或许你还不如人家呢。”
他竟然将自己与那个表哥对比,宋麒刚产生的内疚立刻消失了,奇耻大辱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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