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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刚抽出来的一截过滤嘴又推回去,他皱着眉,眯着眼,再次哆嗦起来的手用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然后一转脸,看向侧面墙上那幽暗的窄窗。
那是苏家老宅屈指可数的,朝向巷子开放的窗户。
镶嵌着双层磨砂玻璃的窄小透光口,顶多不到二尺宽的局促通路,离地倒是挺高。
又看了看浴盆的高度,衡量了一下自己的重量,苏继澜捏紧了手里的烟盒,继而像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似的站起身,直奔着窗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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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这么干了,真的打算这么干了,像个贼人似的跃窗而出,如此让他这个大家子弟不齿的丢脸行径,原来在逼到紧要关头时,也会是个绝佳的选项。
仗着身子轻盈利索,苏继澜蹬了一下浴盆边沿,几下攀上了窗台,小心推开往外看,时值慵懒正午时分的窄巷很是给面子的没有闲人通过。
把脚上会制造麻烦的拖鞋抓在手里,他没顾及会不会让窗棂上的尘灰蹭脏了浅色的裤子,尽可能平稳的从狭窄的开口探出身去,然后在确认了地上没有会割伤脚底的杂物时松开了扶着窗框的手。
赤脚落地,自然没什么声响,但瘦削的脚掌承担着全身重量自高处落下,踏在不那么平整的砖石路上,终归还是会疼的。
单手撑住墙壁缓和了一下,他重新穿好拖鞋,在有人看见他的异样举动之前,就拍掉裤脚和肩头的灰土,怀揣着紧张到激越的感觉,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平静姿态,快步往通向临顿路的出口走了过去。
只要出了颜家巷,左拐经过那一排从不见有什么兴隆生意的画店瓷庄,便是苏州人家酒店了。
确实是近在咫尺间的距离啊……逃出来,像个真正意义上的逃兵那样,像受过箭伤的惊弓之鸟那样,用自己最不愿意采取,却极为讽刺的不得不采取的方式逃出来,这原本近在咫尺的路程,却竟然显得那么长,恍若终已一生都走不到尽头。
穿过巷子最窄的那段,走到巷子最宽的那头,一眼看见面前的人来人往,看见街边过客和街心车流时,苏继澜却没能再接着如同刚才所想的那般,左拐,进酒店,见那不可能不在等他的人。
他迈不动步子了。
并非不想,他是想的,他想缩地成寸一步就迈过去,他想立刻就看见那个其实刚跟他分开了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就让他不得不承认已经想到血脉都快倒流的男人,可就在他不能控制的想象着见面那一刻会发生的种种可能时,他却猛然如兜头被泼了冷水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怕了。
他怕的不是见不到,而是见到之后,自己会失态成个什么样子。
所有在父母家人面前佯装的狂妄和骄傲;所有从离开北京前,到重回苏州后的这段时间硬撑着做出来的冷静与漠然;所有压抑的慌张,虚假的镇定,隐藏的无措,深埋的酸痛,还有自幼小时候便成形了的倔强的自尊,那些宁死都不愿给人看的脆弱柔软,那咬破了嘴唇也不肯掉泪的顽固偏执……
怕是全都会在对方眼角眉梢的狂喜映入视线的霎时间,化为乌有了吧……
看见燕然,看见他笑,或者哪怕只是听见他的声音,都会让自己紧绷到快要断掉的神经线松弛下来的同时,再也把不住情绪的关卡。
……不行。
真的不行。
他仅存的意念对这种设想里的情形做了不容辩驳的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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