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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她来到一个面具摊,摊位上挂满了各色面具,有神仙道人、鬼怪妖精、牲畜野兽、还有花鸟草虫,也有白胚,应该是用来定制客人想要的图案的。
摊主是一名年轻男子,坐在摊位后面,头低着看不清楚脸,只一双手便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双皮骨兼美的手,一手捉胚,一手执笔,笔尖沾了青石粉,正在点一双恶鬼的眼睛。
胥姜看了半晌,问道:“面具怎么卖?”
男子本聚精会神的描着画,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手抖,便在面具上留下一道碍眼的痕迹。
胥姜看见了,脸上也是一慌,忙道:“抱歉,惊着郎君了。”
男子微微叹气,“无妨,是我自己不当心,”
他放下东西起身问道:“姑娘可是想买面具?一只二十文,可随意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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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灯旁,胥姜看清楚了他的脸,算不上俊美,却有份温雅之气,使人见之可亲。
胥姜想了想,指着他方才被一笔毁了的面具说:“那我就要那只吧。”
男子一愣,随后说道:“姑娘不必如此,另挑一个吧。”
胥姜却道:“郎君可以将那面具给我看看吗?”
男子似还要劝说,却见她神情坚定,只好将面具拿给了她,“姑娘若是真想要,便拿去吧,我不收你钱。”
那面具画的是只青面獠牙的恶鬼,男子手抖留下的那一笔,贯穿了恶鬼的半张脸,看上去像被人劈了一刀,虽破坏了原有的精美,却增添了几分粗犷。
胥姜将面具照着脸比了比,略微大了些,却也能戴。
“就这个吧。”
她把面具戴上,从包里掏出二十文钱递给他。
男子却不收,“本档不兴以次充好,这面具有了瑕疵便不值钱了,姑娘若喜欢,就送给姑娘,权当重阳之贺。”
“无功不受禄,郎君不兴以次充好,我也不好占人便宜。”
胥姜戴着恶鬼面具,说出的话却像是打佛偈,“何况,人尚无完人,又怎好苛求万物无缺?郎君可曾听过瑕不掩瑜的道理?”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放下钱转身便走了。
男子看着她淹没在人群中的背影,良久才回过神,自嘲道:“不过一介混迹市井的下九流罢了,何敢自比美玉?”
胥姜并不知自己随口而言的话在画师心底掀起了几多风浪,她肚子填饱了,也逛尽兴了,抬头看了看天象,无星无月,只见浓云,这夜里恐怕有雨,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渐离夜市,人声逐渐消了,她戴着面具独自提灯夜行,倒真像一只游荡人间的孤魂野鬼,一路走来吓着好些路人。
回到永和坊,她灯笼里的蜡烛燃尽了,借着沿街店铺檐角上的风灯,才磕磕绊绊的摸回了槐柳巷。
她站在书肆旁的角门前,正掏钥匙,却忽然听见一声微弱的呻吟自身后的树下传来。
她顿觉悚然,浑身都冒出了鸡皮疙瘩,故作镇定的转身喝道:“谁在那儿?”
没有人回答。
她赶紧开门进屋,又迅速顶好门栓,然后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外头的动静。
夜深人静,幽僻的巷道里回荡着秋后蛰虫的嘶鸣,和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阵犬吠,那断断续续的呻吟夹杂在这些鸣响里,阴森诡奇,好不吓人。
她在心底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
要不要出去看看?
还是算了,万一是醉鬼或是歹人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牢牢压好门栓,为了安心还搬来一张条案将门挡住,才进院洗漱歇息。
半夜,她躺在卧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没多久听见了雨点打在瓦片上的声音。
果然下雨了。
她起身点灯,然后披了件外衣来到大堂,外头连虫叫狗吠都歇了,那细细的呻吟却还在。
雨越下越大,空中隐隐传来雷鸣,她在门边伫立半晌,终是挪开条案,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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