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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妩目光懒懒的从铜镜之上收回,心思不在这,她定神向旁问道:“我睡着时,爹爹可有来寻过我?”
“老爷晨早上朝,之后应邀去将军府参加翁来老将军爱孙的百日宴,眼下应是晚宴未散,正把酒言欢呢。”
想了想,霜露又补充说,“对了,少夫人过了晌午倒是来过一次,她问询小姐情况,口吻甚为关怀。”
周妩神色意外了瞬,“嫂嫂?”
霜露点头,顺势抬手指了指三尺之外的方角柜,示意周妩去看最上一排。
“少夫人应是听说小姐昨夜挨罚受跪,怕您膝盖磨伤,便亲自送来了这亲研的化瘀药膏,也算是有心了。”
周妩盯着那小巧盈透的白瓷瓶半响,眼睛转了转,忽的开口,“嫂嫂医术高超,在京其实名头不小,只是碍于兄长为官的诸多顾忌,她便一直在外化名行医。”
“少夫人原本就是江湖医女出身,与京中不少名医都颇有交情,尤其傅荣初傅公子,他们……”
说到这,霜露忽的一顿,她反应过来什么,立刻瞪大眼睛看向周妩,“小姐莫不是想通过少夫人的关系与傅大夫结识,以便潜入客栈,与容公子偷偷相会?”
周妩抬手戳了下霜露的额头,嘴唇稍弯起,“聪明。”
……
梳妆完毕,周妩动身东院,去了哥嫂所居的朝椿阁。
长长的青砖甬道,深而径直,周妩步子越迈越大,以前她从未觉得这路这样长过。
周府豪阔,在京算得奢宅,因祖父为大燕开国功臣,有从龙之功,便仰仗太祖皇帝器爱,在破灭前朝之后获赐此宅为邸,听说先前,此地乃为先魏皇帝幼子辰王的私宅。
走进,院中有些僻静,稍往里再去两步,便浅浅闻到一股草药气味。
周妩辨不出具体是哪几味药,但知有一种应是鸡矢藤——药如其名,挠鼻的臭味。
率先注意到周妩的是个在院中负责扫洗的婆子,她惊讶地张了张嘴,赶紧行礼,又往里去告禀。
很快,嫂嫂秦云敷掀帘而出,面上带着周妩记忆里一贯的温和笑意,不疏不淡,却叫人觉得如沐春风。
周妩略迟疑,向她施了一礼。
秦云敷一怔,赶紧扶起她。
“阿妩昨夜受罚,现下需小心注意着勿动膝盖,以免不适加重。”
她缓声说着,似乎有些担心冒然提及昨晚会叫周妩不悦,她稍停顿,见其面上并无异色,这才放心继续道,“白日我送了些药膏过去,你若不嫌弃,连用三日,定当是有效的。”
闻此关怀之言,周妩良久未出声回话。
此刻,她心头涌现着种种异样,叫她有些张不开口。
她不由想起前世,自己是一直不太喜爱这位兄长‘强娶’来的嫂嫂的,与其相交也只是泛泛。
这份不喜之感,并非因为门第,而是周妩一直觉得秦云敷并非真心相待阿兄,而与她在京一直私交甚好的伯府嫡长女孙氏,则是自小对兄长爱慕倾心,那时,周妩只觉秦云敷心思在外,并非为兄长良配……
可后来,兄长受东宫一党牵连,被罢黜刑部官职,贬去凉州那荒凉偏域为官,自此无再升擢希望,甚至还被当地刁民为难折伤了腿,那时,伯府孙氏闭门不出,只顾相撇干净,而秦云敷则留在兄长身边,慢慢宽慰他残破的身与心。
所有,人心总是难以看透的。
历经两世,周妩对此体会最深。
“阿妩?”
秦云敷见她出神久,轻声在旁唤了一声,“你若不喜欢,搁置起也无妨的,我……”
“嫂嫂,多谢你。”
周妩忽的一声道谢,语气有些沉重的认真,秦云敷便止了口,眨眸望着她,听她继续道,“那化瘀的药我已经用了些,很有效,嫂嫂可是为我辛苦熬了大夜?”
她话音刚落,秦云敷身边的贴身婢子几乎立刻抬眸屏息,模样十分意外。
大小姐对少夫人不喜,在府中这似乎是人人皆知之事,加之少夫人在府,大多时是独自在朝椿阁研习医术,不爱与人交际,故而这两人平日照面打得很少,往来也不多。
也只有在家人有疾有伤之时,少夫人才会主动关怀,但大多时候,大小姐反应淡淡,是并不领情的。
所以,当下见大小姐罕见怀有谢意,除感意外,秦云敷的婢女也是不由替主子倍觉欣慰,总之,熬夜的辛苦没有白费,大小姐算是领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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