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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船上漂泊了五六日的功夫,至吕城水驿。
于此地换乘马匹,改走陆路。
驿站里早有锦衣卫备下清漆四轮马车,虽不算雕花饰锦,红缨缀玉,但榉木所制,又刷了桐油,质坚防火。
马车外是防风的松江斜纹布帘,里头铺着素白厚实洒海剌,上设一拱肩六屉案形小桌,抽开来俱是些薄脆粉果、玫瑰馅顶皮酥、金橙卷儿之类的小点,并一屉盖柿、水梨等果子。
“什么时候到龙江驿?”
沈澜含着一颗橄榄,掀帘问道。
裴慎不耐烦坐马车,只带着十几个亲卫骑马护卫在周遭。
闻言只笑道:“已过了云阳、炭渚、云亭,再行十几里便是龙江驿。”
语罢,见她脸色略略发白,想来是路程颠簸,便怜惜道:“可要歇息一二?”
“马车上哪里能睡得着?”
沈澜瞥他一眼,慢悠悠道:“我想学骑马,裴大人既不肯教,如今又来我这里卖乖做甚?”
裴慎一时讪讪,只正色道:“你身子弱,哪里吃的住骑马的苦?”
沈澜只冷冷望他一眼,心知他这是不愿自己学会骑马。
挨了她一通白眼,裴慎理亏,也不好发作,只好面不改色道:“你若真想学,我先带你骑一阵,待日后得闲了再细细教你。”
沈澜才不信他呢,只一味疑心他是不是在想些什么双人同骑的风花雪月事,便只将口中橄榄当成他,恨恨咬下,一口咬破。
咯吱一声,听得裴慎牙根发酸:“这几天你日日嚼橄榄,少吃些,当心酸倒了牙。”
青橄榄的酸涩劲儿一上来,提神醒脑,可算是压下了长途赶路的疲惫。
沈澜再不欲理他,只低声道:“还是快快赶路罢。
早到早歇息。”
“也罢。
你且再忍忍。”
裴慎怜惜道。
说罢,便吩咐潭英:“快着些,今晚即至龙江驿。”
潭英听了这话,只心里暗自纳闷,这裴大人也是个英雄人物,怎得就看上了这么个悍妇。
前两天刚把大人的嘴角给咬了,这几天又动不动撂脸子。
此女莫不是松江府出身?正应了李绍文那句“松之悍妇,不能枚举。”
他脑袋里千头万绪,待回过神来,却见裴慎打马疾驰,便也连忙跟上。
及至酉时一刻,终于到了龙江驿。
龙江驿位于南京金川门外十五里,半陆半水,此地舟楫如林,辐辙纵横,素来是货物交汇之所,南北冲要之地。
沈澜下了马车,见眼前一座三间四柱石牌楼,高高矗立,便知道是龙江驿到了。
南京是裴慎老家,龙江驿更是进出南京最大的驿站,裴慎对此无比熟悉,只笑道:“前后各五间正厅、后厅,往左去是神祠。
其余的前后鼓楼、廊房、库房,林林总总百余间。”
沈澜咋舌不已,心道此地果真宛如一个大型客店,往来皆是客商官吏、士子生员。
裴慎方带她入门,便有个年约三十的士子着网巾直缀,匆匆而出,迎面拱手道:“裴大人高官显贵,竟足踏贱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裴慎拿着马鞭遥遥一指,笑骂道:“偏你怪话多。”
沈澜一惊,暗道这两人莫不是认识。
那驿丞闻言,竟哈哈大笑起来,自嘲道:“我若不是这酸怪性子,也不至于被贬来做驿丞。”
裴慎只笑着取出堪合递给那驿丞,笑道:“仲恒,四载未见,伯父身子如何了?”
李仲恒看也不看,只笑道:“劳你前些日子送来的琼玉膏,我父已是大好了。”
不过这一句,两人之间生疏意味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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