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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臣把额头贴在青石砖上,温顺道:“回皇上,四皇子与奴婢有旧缘,奴婢原先领了督建王府的差使。”
天授帝讶然道:“朕听说你和太子也有旧缘?”
亮可鉴人的青石板砖,照出了周玉臣模糊的神色,她似无奈,似怯惧:
“奴婢这等腌臜之身,怎敢与东宫相近?不敢隐瞒皇上,奴婢与御马监扈九是义结金兰。
上元节时,扈九开罪了王知恩,奴婢情急之下只得向太子陈情。”
天授帝道:“你与周炳闹了口角,怎么也找太子帮你评理?”
周玉臣委屈道:“建昌侯看中了奴婢的妹妹,奴婢心有不舍,只得求太子劝一劝他的舅父。”
她适时地略抬起头,露出额角的伤疤:“其实奴婢心里也害怕呢!
往日跟长随奉御们打交道,没见过什么世面,口角笨得容易得罪人。”
天授帝笑道:“胆子这样小,为何偏要北上?你不怕像陈觉那样掉脑袋吗?”
陈觉之死,打破了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惯例。
梁廷上下皆惧,人人自危。
生怕下一个被迫出使的倒霉鬼就是自己。
周玉臣道:“当然怕,怕得要命。
可这颗脑袋不属于奴婢,它是君父的,君父要它落在燕州,它就该落在燕山的冰河里;君父要它掉在蔑里干,它就该躺在蔑里干的草地上。”
殿内安静得像没有人。
天授帝崇尚节俭,刚过完年就撤了殿中的铜炉炭火,四下冷冷寂寂。
周玉臣看着自己呼出的水汽凝结在地砖上,白雾忽而团起,忽而消失。
天授帝终于放下了疑虑。
他沉声道:“有人弹劾邱遗,说他不仅杀良民、吃空饷,还在檀州大兴土木,违制私造府邸。
借护送之名,你替朕去檀州看看。”
杀良冒功、吃空饷对于大梁的武将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唯独“僭越私造府邸”
,这才是涉及谋逆的大罪。
周玉臣心中雪明,连忙颔首应喏。
天授帝又道:“差事了结,还是回来当差,周炳只得你一个称心的孩子了。”
“是,奴婢省得。”
周玉臣道。
突然,只见一片阴影落在周玉臣的身侧,天授帝轻轻地摩挲她的头顶:“你和扈九的脾气很像,耿直忠心。
太子脾气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如此温厚的语气,好似长辈对待晚辈。
仿佛她不是一个内宫家奴,而是君主最信任的臣子。
这位年已四十的儒雅帝王,身上一点儿盛气凌人的意思也无,反而给人一种“我视君,如诸葛孔明在世”
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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