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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青酌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亲眼看着他走的。”
观昏晓握着笔杆的手紧了紧:“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朋友?收养与被收养者?”
“都不是。
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就是在他死的那日。”
连青酌顿了顿,语气中泛起笑意:“你若是好奇,便自己想起来吧,在梦里——你梦过怨妖那么多次,总得匀我一次吧?”
观昏晓无奈一笑:“真计较,它入的可是我的噩梦。”
“嗯,那你做一次关于我的好梦,就能把与它相关的所有噩梦一笔勾销。
这买卖够划算吗?”
“商业鬼才,刷你的碗去!”
夜色渐深,妖力攒成的月亮灯静静漂浮在桌旁,以一种足够明亮却不伤眼的亮度静静陪伴观昏晓,一如它们的主人那般。
观昏晓抹开最后一点墨迹,抬头望天,天际一弯月牙悬在云层边沿,洒下与他画中相同的月色。
山野孤灯,月下竹舍,咔哒咔哒旋转的水车,菜圃里悄悄冒头的芽叶。
竹窗洞开,窗下长几旁伏着一道人影,没有作画,而是枕臂睡去,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完成一半的画作里有小桥流水,炊烟人家,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兽。
小兽摇头摆尾地跑向山林深处,毛发上遍洒的夕阳染了画外的人影满袖,清风拂来,袖摆鼓荡出呼呼声响。
观昏晓给人影的衣服,天边的圆月,菜圃和水车精心调制了色彩层次,渲染得极为细腻,圆融一体,浑然不觉笔触,就像它们是从勾线的墨迹里延展出来,天生就该如此一般。
完成这幅画之后,观昏晓回头去看,却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把它画出来了,作画时的他如有神助,勾抹挑染皆是神来之笔,不能重现,也无法复刻。
或许画画的人确实不是他,而是梦里那道身影。
他们有着相同灵魂,却到底不是同一个人。
“我可以看了吗?”
连青酌的声音冷不防打断观昏晓的思绪,他想了想,点点头:“嗯,看吧。”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连青酌的身影从十几米外腾掠而来,藏都不藏心里那份迫不及待。
看到画的内容后,他却怔了怔,脱口而出:“家?”
“不准确。”
观昏晓唇角微弯,对他一眼看出自己作品主题的事颇为高兴,“是故园。”
故去的家园,再也见不到的亲人。
画中人能沉溺美梦,观画者却因一次行差踏错而面目全非,看到故人身影时,它还能清醒地流一滴眼泪吗?
想到这里,观昏晓竟有些不忍。
连青酌动了动嘴唇,好像也觉得这幅画对某只怨妖而言十分残忍,但他没有制止,而是选择火上浇油。
他提笔蘸墨,在观昏晓的画旁题下两行诗: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出自宋代晏几道的《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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