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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都有数十名畸形病人来找徐云制衣。
他们有的已经病入膏肓,半条腿没入黄土,有的是表面坚强,就害怕自己哪天突遭不测。
毕竟这个社会对畸形人几乎没有任何保障,尤其是畸形的虫类,如果昆虫本体是他们从出生起就遭遇不公的原罪,那昆虫再加上畸形,就是罪上加罪。
这类人即便是走在大街上被变态的激愤人士当街砍死了,都不会引起别人同情。
算上那个枫蛾女孩儿,徐云已经为近千人制过衣。
他手很巧,各种脑洞也天马行空,大海里孕育出的美人就连做出的东西都带着浪漫深邃的气息。
他经常说,每制一次衣,就像解救了一个可怜的灵魂,衣主经受过的所有苦难都随着死亡消融了,最美好的模样和祝愿则留给亲人。
他曾把蛾类的彩色粉末黏在星星形状的珍珠上,把狗狗锋利的虎牙磨成可爱的挂坠,把青蛙先生皲裂的皮肤晒干做成嫩绿色的树叶,把猫咪玳瑁般的眼珠做成精美的玻璃弹球……
这些都是畸形病人的“遗物”
,是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证明,徐云把这些奇特漂亮的东西装在小瓶子里,稳妥地送到他们的父母爱人手中。
算是帮他们了却一个愿,让灵魂心安。
不光有牵绊的病人,还有一些孤苦伶仃的畸形人也会为自己制衣,但不知道要送给谁,就会半真心半调侃地说送给徐云,保佑他后半生平平安安。
徐云只笑却不收,伸手撸一把旁边醋得要磨碎牙的黑猫,淡淡道:“多谢您,心意我领了,但没人能保得住我平安,就连我也是要给自己制衣的人。”
来这儿的病人都知道他的畸变很严重,活不久。
他们不避讳谈生死,早晚的事儿,就权当开玩笑一般问他:“徐大夫制衣送给谁呢?”
徐云挑着黑猫下巴,笑得极明艳:“送给一只小畜生。”
*
季临川把碗底最后一点茶喝了,又提着壶想给自己再续一碗,结果干倒倒不出来,开盖一看才发现壶里空了。
“只给一碗,多了没有?”
他挑眉看徐云。
徐云笑骂他:“你他娘的也忒能喝,我头一回看到能把这一海碗干没的客人。
走前儿把茶钱给我付了。”
季临川也跟着笑,笑完问他:“我其实一直想知道,我如果找你来制衣,你会把我做成什么?”
“那得看情况。”
徐云说:“你要是活着来,那就从你那大翅膀子上敲点粉,拿去给宣纸染色,然后用染过色的纸做一朵风干的朱丽叶塔。
不能太大,最好弄成巴掌大的胸针,方便你家那小熊戴着。”
季临川点点头,觉得这创意不错,又问他:“那我要是死了再来呢?”
徐云表情一僵,水红水红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季临川身后,很空洞,像两只被挖空的血洞。
良久,他说道:“那我就做不了了,我活不到那天。”
季临川动作顿住,没抬头,按在茶碗上的指尖在轻颤。
他早就知道这位挚友的结局,徐云恨不得把短命鬼三个字刻在自己身上,近十年来短暂相处的每一天他都在给季临川做“我要死了,你们好好过”
的心理建设。
好像等那一天真的来了,就没那么可怕了。
“过两天我叫上老戈和小余,最后再聚一次吧。”
季临川轻声说着,这些都是他们在疗养院认识的朋友,如今分散在世界各地。
徐云摇头:“有什么好聚的,让我消停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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