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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
"柴房传来幼妹的哭喊,我赤着脚奔过去时,只见老鸨攥着妹妹的头发往井边拖。
那孩子才十二岁,眼里还凝着未散的惊恐:"他们说阿姐要跟人跑了......"
我跪着扯住老鸨的裙裾,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
滚烫的血模糊了视线,却听见谢昀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沅,你宁愿在这里被作践,也不肯信我能护着你?"
妹妹突然挣开桎梏,像幼时扑进我怀里那样奔来。
寒光乍现的瞬间,我抱住她滚烫的身子,侍卫的剑锋穿透她单薄的脊背。
血沫从她唇角涌出时,她攥着我的袖角呢喃:"阿姐......簪子......"
谢昀的剑刃还滴着血,我看着他亲手斩断侍卫头颅,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他在海棠树下接住坠落的我时说:"阿沅别怕。
"而今他抱着我颤抖的身子,战甲上的血腥气熏得人作呕。
"太医!
传太医!
"他嘶吼的声音像是从黄泉传来。
我握着他颤抖的手按在妹妹逐渐冷却的腕间,笑得花钿簌簌而落:"谢昀,你可知揽月阁的姑娘,都要服绝子汤?"
雪下得更急了,我抱着妹妹坐在井边哼童谣。
这是母亲教我们唱的《子夜歌》,那年上元节,谢昀提着莲花灯跟在我们身后,说等阿沅及笄了就天天唱给我听。
怀中的小人儿渐渐僵冷,我抚着她眉间那颗与谢昀一模一样的朱砂痣,突然想起五年前刑场上,母亲被斩首前望着谢府方向的眼神。
"阿沅,把药喝了。
"谢昀端着药碗的手在抖,碗沿磕在我齿间发出脆响。
我望着窗外纷扬的雪,忽然想起那年他出征前,将我的小像塞进护心镜:"等腊梅开了,我就回来娶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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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汁泼在雪地上时,我扯开衣襟露出满身鞭痕:"谢将军要不要数数,这些伤痕有多少是你谢家赐的?"他手中的瓷碗摔得粉碎,突然将我按在榻上,战甲硌得人生疼:"那就再多一道——"
破晓时分,我攥着染血的床褥低笑。
他伏在我颈间哽咽,温热的泪滑过锁骨处的烙痕:"阿沅,我们重新开始......"我抬手抚过他猩红的眼尾,想起昨夜太医说的"油尽灯枯",忽然咬破指尖在他掌心画了朵海棠。
三日后花轿临门时,我穿着他送来的凤冠霞帔,将砒霜混着合卺酒饮尽。
喜轿经过谢府祠堂时,我看见他跪在列祖列宗前立誓:"此生唯沈沅一妻......"
雪落在烫金的喜帖上,融化了他亲手写的"妻"字。
我靠在轿内数着腕间刀痕,想起及笄那年他赠我的诗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而今红绸尽头等着我的,不过是又一口枯井。
喜乐声渐远时,我望着掌心溃烂的烙痕轻笑。
谢昀永远不会知道,那年沈府抄家前夜,我隔着书房门缝,听见他父亲与刑部尚书的密谈——原来沈家通敌的信函,正是谢相亲手所拟。
最后一口气咽下时,我仿佛看见妹妹举着莲花灯跑来。
雪地上谢昀的嘶吼混着喜乐,像极了那年刑场上的丧钟。
血从唇角滴落在嫁衣上,绣着金线的鸳鸯渐渐洇成黑红色,如同我们被碾碎在权谋中的年少情深。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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