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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他就此献祭,大约便不会再是那个永远都被抛弃的结果了。
单是这样升腾起的一丝念头,就足够叫他心神颤动了。
清泽站在他身后,见他不动,有些疑惑地轻声唤道:“东家?”
江寻鹤回过神来,他掩在袖子中的手掌狠狠地捏了一下,随后抬步向前走去。
自他从昏暗之境踏出之时,周遭的目光百年有意无意地落到他的身上,他好似自远山而来,冲撞进欲念纵横的人间,又在这难解的秽土中,永不垂败地顶立着。
新科探花,多数人都有些眼熟,目光从他的发丝挑剔到衣料,最后再彼此交换着眼神,揣度他来此处的用意。
萧明锦忽而觉着身边的氛围有些些不对劲,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去,直直地同江寻鹤对上了目光,他几度张口,终于艰难地从嗓子中寻到了点声响道:“太,太傅安好。”
甭管他先前怎样恨江寻鹤恨得牙痒,又怎样跟着沈瑞一起逃学,可现下被逮了个现行,心中还是怕的。
江寻鹤垂着眼看着小太子一脸慌张的样子,没什么起伏地应了句:“殿下安好。”
萧明锦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些的神情,心中暗道:自己大约是不怎么安好的。
眼下唯一的救命稻草就坐在同他一桌之隔的对面,虽也曾被坑害了几次,却到底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于是萧明锦急慌慌地转头要去扯沈瑞的袖子,却发现后者正撑着头,笑眯眯地盯着江寻鹤瞧。
休说是尊重了,甚至还隐隐有些轻佻荒唐,目光赤.裸地沿着江寻鹤的眉骨鼻梁下滑,直至在身量上漂亮地打了个转儿。
萧明锦不堪瞧似的合了合眼,心头求饶般祈祷道:别瞧了别瞧了。
掌柜的察觉倒这边的动静,急忙走了过来询问,目光触及到江寻鹤时稍有停顿,随后状若不知般笑着询问道:“沈公子这是发生了何事?”
沈瑞饮尽了杯中的酒水,歪头瞧过去道:“你是掌柜?”
掌柜的深知眼前人是个惹不得的小霸王,更别说现下喝了酒,因而见他问话,便连忙赔着笑回道:“正是吗,沈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沈瑞听到满意的答复眯了眯眼睛笑起来,食指从酒杯上抬起,指着站在萧明锦身后的江寻鹤道:“这个可是你们店里的?”
掌柜的一懵,反应过来的时候冷汗都出来了,他急忙解释道:“沈公子,这并非……”
沈瑞头昏得厉害,不耐烦听他那些废话,他竖起食指立在自己与众人之间,硬生生将掌柜的话噎了回去。
随后他尚还沾着些酒渍的薄唇轻启,懒声道:“明儿送我府上去。”
萧明锦瞪圆了眼睛,嘴巴里都能塞进去沈瑞手中的酒杯了,小太子虽然也是自幼顽劣,却是头一遭知晓什么叫做真正的“纨绔”
。
回过神来的萧明锦脑子里写满了要命,他急忙硬撑着脸上的笑对江寻鹤解释道:“表哥大约是喝醉了,认不清楚人,太傅不要同他计较。”
一边说着一边便要去扯沈瑞的袖子,试图将他消散殆尽的理智寻回来一点。
可他稍一动,便惊动了周遭的酒壶,歪倒的、倾斜的,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使得周遭本就有些凝固的氛围更加诡异些。
处在中间的人心思百动,处在外面的人恨不得拔高了来瞧热闹,都各自怀揣着鬼心思,谁也不曾留意到江寻鹤的唇角在沈瑞同掌柜要人后便绷直了。
大约再不会有旁人比他更清楚,沈瑞醉酒后认不清人,诸事都是由着兴致,荤素没个顾忌。
他认不清江寻鹤,江寻鹤也远不是独一个。
他垂了垂眼,遮去了眼底的晦暗,哑声道:“清泽,送殿下上马车。”
萧明锦还想挣扎一下,可瞧了瞧委实不太牢靠的沈瑞,最终还是顺从地跟在清泽身后走了。
便是真依着沈瑞的法子,将这太傅驯服了,也远不是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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