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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茂狠狠把手上脸上洗了洗,这才清醒几分。
一旁侍立的拾叔呈上一封书信道:“郎主的信。”
张茂赶紧擦干净手,打开看了。
父亲在信里简略说了些近况,道自己被冯翊郡守聘为副将,即将出兵上党,讨伐酋首。
又道京里著作郎陈寿正勾陈三国史料,急缺人手,裴侍中有意举荐张茂,“吾儿不日便可郎官起家。”
又提到张茂的婚事,问儿子欲“聘凉州豪强”
还是“京都著姓疏族”
?
张茂扔了绢信,一头倒在榻上,捏着眉心,难得心烦气躁:“竟无一顺心!”
他阿父这些年东奔西走,虽有裴侍中与张司空相助,但二人都是文官,不掌军权,文武殊途,能帮到的地方有限。
如今后党与东宫势成水火,他阿兄这些年被阿父勒令明哲保身,仕途三年仍无建树。
而他自己呢?快到弱冠之年,仍只是裴府一介清客,即便日后被辟为郎官,助陈寿编史,他张开自己满是茧子的手,这些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难道就是为了做一刀笔小吏?
他很想告诉父亲,他不想当什么郎官,他想随父亲讨伐郝散,驰骋疆场,十五为裨校,二十封郎将,三十卫将军,四十觅封侯!
他还想告诉父亲,他既不想娶凉州豪强,也不想找著姓疏族,他想……他想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他的眼前划过白日里那张撩帘娇笑的俏脸,心跳没来由地一顿。
他赶紧把那丫头从脑壳里赶走,似乎连想她都是罪过,然而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捂了捂胸口,头一次感到无能为力的痛。
我有鸿鹄志,何日上青云?
张茂自嘲,这些年,那冲天的高志犹如被裹在看不见的索网里,时常将他缠得透不过气。
他不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毕竟裴家人对他不可谓不照拂,只是时事混杂,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堂里,谁能真的扬眉吐气?即便高位如张司空,尚且要周旋于贾后、东宫与各大世家之中,何况他呢?
一阵不堪的男女混叫自隔壁王导的房里传来。
王导从来不会在女色上亏待自己,往日张茂听到了,念两遍《清心咒》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日听来,却不胜其扰。
许是酒劲上涌,他不可自抑地又想起了裴妍,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似乎就在眼前。
眼前?他睁开眼,赫然看到裴妍正笑盈盈地跪坐榻边,螓首微仰,似娇似嗔地看着他。
张茂难得惊慌失措,竟跌坐席上,既震惊又疑惑。
隔壁正行到紧要处,撞击声一浪高过一浪,其间还有女子似哀似喜的混叫,张茂大骇,外室无人,他又不敢惊动别人,只好用双手捂住裴妍的耳朵,急道:“你怎么来了?”
“你想我,我便来了!”
裴妍掩口痴笑。
张茂立时往后退了退,裴妍却移席上前,紧挨着他坐下,好奇地盯着身后的墙问:“隔壁可是赤龙叔公?怎么还有女人的声音?他们,为什么一直在叫?”
是啊,他们为何一直在叫?鬼使神差地,张茂回握住裴妍的嫩手,嗓音低沉,眼中混沌,竟是情欲暗生:“元娘想知道?”
裴妍眯着纯净无瑕的杏眼,讨好地道:“想啊!
阿茂哥快教我。”
张茂深吸口气,哑着嗓子:“好!”
他两只大掌握住裴妍的腋下,一个回身,将她抱躺在了卧榻上……
“郎君,郎君……”
张茂在拾叔的急唤中睁眼,晨光刺眼,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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