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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茵是被一阵刺鼻的烟味呛醒的,醒时室内满是灰黑烟气,熏得人连声咳嗽,近乎睁不开眼。
将那床本就不厚的芦花被往身上裹了又裹,她眯眼借着窗外投进的月光勉强四处瞧了一番,方才发觉原是自己床边的炭盆被不知从何处灌进屋内的冷风吹灭了,眼下只有零星几点火星在那里闪着。
或是因着今岁冷得出奇的缘故,炭火的市价这些日子水涨船高,便是最次等的木炭也能卖出半斤肉的价钱来。
而以她们手中的银钱,能买到的也就只有这般的炭火,虽说勉强能叫屋内比冰窖热些,却也已经让她连着好些日子都这般咳醒,再也没能睡着了。
而今晚很明显也是如此。
贺文茵昏沉地咳着,瞧着那已然无论如何都燃不起火星的炭盆,末了只得默默朝着床角缩了缩。
在那日那话之后,她脑内便满是嗡鸣之声,再也没能听清大夫人此后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久久望着那尊金色佛像,手中佛珠咔哒咔哒转,佛案前的香烛浓香气味也如今日的烟一般许久也未曾散掉。
而直至那香烛将要燃尽,她方才轻叹一声,躬身虔诚地又进了一炷香,温声告诉她,她会带着她一人前往后日的赏花宴。
算算日子,也就是今日了。
至于贺文君……
贺文茵在黑暗中勉强勾唇笑了笑。
果不其然,那日她最终并未告发她。
如此算来,她还得感谢她呢,不然她这种“不干净”
的女子,说不定连个侧室都捞不得,便已经进那冯曜的后院当侍妾去了。
如此想着,贺文茵用那床缝缝补补的薄被把自己裹了又裹,但也终是也未能暖和多少,反倒叫冷风和这烟一起刺得近乎要把肺也咳出来。
平阳候尤其偏爱老大和老幺。
她迷迷糊糊地默念,以后怕是只能尽量少和这两人接触。
能用此事治住老幺自是最好,可若是不成……她手上其实也并无什么实证。
不过,好在她的重点从不在这平阳候府。
思及这里,贺文茵总算有了一分真心的笑意。
她摸索着打开枕下的木板,从其中拿出个小木箱笼抱在怀中,又小心翼翼地从里头翻出一本册子来看。
这个时代市井文化很是兴盛,她前世又爱看杂书,这几年写话本也多少赚了点钱。
但这些钱绝大部分都要分出去供她和丫头们的用度——当然用钱最大的大头还是求医问药。
每每看着到了手的银子又流水般被送走时,贺文茵当真觉得这药不吃也罢。
左右死便死了,若真是这样她还能化身女鬼去索平阳候的命,倒是比她刺杀平阳候成功概率更大。
可忍耐往往比一口气死了更难。
她默不作声,熟稔地一遍一遍在黑暗中点着那册子下压着的碎银。
……仍是只有五十三两啊。
贺文茵在心中默默算着,最后毫不意外地得到了那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数字。
要找稍微靠得过的贩子买三个身份,至少要能短租个小屋子,还要留出一路上的旅费,预备突发事件的钱……
……五十三两离这些怕是还差八百本话本呢。
生活好累。
贺文茵垂眸,接着去看那册子的卷尾处。
她最新写的这本话本是位女将军的故事。
在已有的故事里,她替兄从军,屡立奇功,却在回乡时被父母逼迫,要将身份交还给兄长,自己放下刀剑,就此嫁人。
[“我这手既已握过了刀剑,这眼既已见过了万里江山,如何还能宁愿困于闺阁一隅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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