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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灰色堡垒于荒凉原野上孤零零伫立,在几乎遮盖视线的巨大风雪中远远看去,如同一只蛰伏的沉眠巨兽。
然而只要稍稍靠近便能发现,如同“巨兽”
眼睛的大扇落地玻璃窗内侧明亮温暖。
穹顶高撑的舞池之中人影交错往来,推杯换盏。
他们头顶左三十九支右三十八支的不对称烛台高高悬挂,将舞会点缀得辉煌而宏大。
在舞池边缘的二层平台上,凡娜手持盛满淡金酒液的水晶高脚杯,静静俯瞰。
在她的眼中,那些舞池中随着乐队演奏节律相拥舞动的人们身上皆有虚幻的黑线向上延伸,细而繁多,密密麻麻。
大部分黑线的尽头都蔓延至无穷远的虚空尽头。
剩下的部分,却是明确地扎向城堡深处,像是被水流推动的海藻般摇曳,牵动着人们与黑线相连的各个部位,引导他们做出与常人无异的各种动作,哪怕是华丽琐碎的宫廷舞步也不在话下。
而凡娜自己身上的黑线,虽然同样飘逸虚幻,但没有伸向任何一处,而是首尾相接地围成了标准的圆形,不断往复游动,抵抗城堡深处隐约的吸引力量。
在进入这道历史孔隙的瞬间,凡娜先是感觉浑身的关节像灌满了铅水般沉重、僵硬,随后脑中出现了某种直觉般的画面,直观看到了自己的皮肤黄褐干瘪,如同被埋葬了许久的破旧人偶,而皮肤之下又涌动着无数凸起的肉芽,如同一条条细小虫豸藏身于每个细胞之中。
与此相对的,面对那些足以令常人感到晕眩和惊悚的黑色灵体之线,面对那些毫无意识地随人摆弄的秘偶,凡娜并未感到任何心理上的不适,反而涌现出了一股想要伸手拨弄线条,亲自“导演”
一出盛大戏剧的冲动。
这种略有抽离的、仿佛能操控一切的感觉曾令凡娜短暂地沉迷其中。
这使她周身灵性汹涌波动,那些蠕动于皮肤之下的虫豸更加活跃,不断向外生长,化成半透明的蠕虫。
一时之间,凡娜作为“人类”
的外貌和轮廓似乎都模糊了起来,随时会崩解成一团透明蠕虫,各自奔向不同地方。
但很快,种种异样感便飞速减弱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涌入脑中的知识和记忆。
随着凡娜记忆的不断恢复,一大片失落的历史迷雾被逐次点亮。
如果有高序列的“观众”
在场,就能看到凡娜的心灵岛屿也随之发生着变化,周围的潜意识大海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阵阵玻璃碎裂般的噼啪声中,那原本映照出许多第五纪因蒂斯风情景色的虚幻岛屿一片片崩解,露出了真正的面貌。
它看起来像是诡谲非凡的第四纪的剪影,以不对称的建筑街道为主,由于正下着大雪,显得格外萧条肃寂。
而被这些交错街道簇拥在高处的,便是她现下身处的这座城堡,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名为“第兰”
的小镇。
在第四纪,这个单词有着“稳固、不易动摇”
等多种含义。
“呼,这就是‘灵体之线’……”
初步找回了自我认知后,凡娜便收回视线,略感头痛地抬起手在眼周按了按,有意识地收敛起灵性,平复状态。
安提哥努斯并不在她身边。
曾在第四纪担任过公爵的祂同样可以从自己的历史孔隙进入“第兰”
,但所见的景色绝不会与凡娜相同。
——这是某种无法打破的定律,“历史学者”
只能前往自己亲历或足够了解的时代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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