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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劝自己回府的下人全赶了出去,对剩下的人说:“请不来大夫我就自己配药,菜不够吃可以自己种,谁再敢劝我低头,现在就滚。”
立完了威,她继续哄睡妹妹,待等哭声终于停下,她将妹妹小心放到榻上,让丫鬟婆子看好,一个人到后园的白山茶树下大哭了一场,哭母亲,哭妹妹,哭自己,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哭到天黑,再抹干净泪回去料理事务,没让任何人看见残留泪痕。
她心里清楚,她现在是所有仆从的主心骨,绝不能在人前落泪,脆弱的样子若被看到,人心便要散了。
自那以后,她便成了白山茶树的常客,每次濒临崩溃,都要回到树下大哭一场,哭完便恢复如常,该做的事情一件不落。
直到某日,在她习惯地抱树啜泣时,白山茶树开口说话,对她说:“你怎么那么能哭啊,我都要被你的眼泪淹死了。”
少年气十足的声音,清冽爽朗,带着微微的无奈与恼意。
她吓坏了,以为碰到了妖怪,松开树退了好几步,抬头望向树冠,泪眼模糊中,光影交叠,葱绿蔽日,一张俊雅明亮的少年的面孔映入她眼中。
她看怔了眼,泪水都忘记擦了,半晌后皱紧眉头道:“你是谁?怎敢擅闯山庄,现在就给我出去。”
“我是树妖,根就扎在这,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少年理直气壮。
李萼从没见过这么一本正经扯谎的人,一怒之下转身便跑,“那我现在便去找道士将你收了!”
“你恩将仇报啊你!
我听你吐了那么多苦水我都没嫌弃你,你还要收我!”
后来,道士没找成,因为妹妹又哭了。
李萼抱着李噙露哄到半夜,等终于哄睡着,她再想起来那少年,找过去,树上便已无人影。
风清月朗,唯她一人驻立树下,形单影只。
很奇怪,她居然感到有些失望。
可能是她太孤独了,遇到个能与她说话的,不管是人是鬼都忍不住心生依赖。
李萼甩了甩头,觉得白日里所见皆是哭昏头后的幻觉,她整理好心情,继续孤军奋战的每一日。
撑不住时,还是会去树下哭泣。
一声闷响,树上掉下个什么东西,正砸在她的头上,她低头望去,发现是颗鲜红饱满的新鲜荔枝。
“我结果了。”
神出鬼没的少年躺在树干上,瞧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纨绔样子,“请你尝尝鲜。”
荔枝长于岭南,娇贵无比,一日色变,三日味变,在京中若想吃到新鲜的,不知要跑死多少驿马,除了宫中的贵妃娘娘,没人能有这个口福。
李萼未质问他一颗花树为何会结岭南佳果,也没问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捡起荔枝吹了吹上面的灰,剥壳露出皎白果肉,咬了一口道:“真甜。”
少年笑了声,很不以为然,轻飘飘地道:“若用眼泪把我淹死,以后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果子了。”
李萼嗯了声,腾出只手,把挂在面颊的泪珠抹干了。
自那起,她再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转眼,从夏到秋,从秋到冬,少年成了树上的常客,时不时便要结一次“果子”
,有各式时令蔬果,有喷香的糕点,有油盐酱醋,米面肉菜,有棉衣补品……数不胜数。
李萼靠着在树下捡东西,捱过了漫漫长冬,还将妹妹养胖了许多。
她问少年:“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怎么报答你。”
少年吊儿郎当学着戏腔,“事已至此,看来姑娘只能以身相许了。”
说完先把自己逗笑了,哈哈着让她别往心里去。
李萼想了想,说:“那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给我娘守完孝,就嫁给你。”
少年吓得掉下树,一头栽到地上。
这是一只颇为纯情的树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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