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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雨水混杂血水,沿砖缝流淌,上下十几口人全数跪在正厅瑟瑟发抖。
锦衣卫们像活阎王,大步走动着清点人数。
适才有个仆人跪在外头趁乱想跑,被一刀抹了脖子,所以现在厅里无人敢动,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有股隐隐的尿骚味。
丁宝枝出来前为自己和章鸣远都披了衣,可章鸣远身子比她预想得还差,这会儿抖得像筛糠,她搀着他,低垂脑袋跪在最后一排。
倒不是什么伉俪情深,他们哪来的情,无非是想到若能熬过此劫她还得当他的妾,便只能把自己当个章家人。
她心里还有闲情戏谑,想自己这命究竟是太苦,还是太硬。
许是两者皆有。
厅外雨还在下,厅里烛火通明,抽噎声此起彼伏。
火光将薛邵那张阴沉清隽的脸照得格外清晰,他是地狱爬上来的活鬼,长着玉面郎君的脸,办的却是地府勾魂鬼的勾当。
传言说他十九岁进锦衣卫,仅用四年时间从百户坐到指挥使,升任指挥使一年便诛大宦官马志忠,如今拔出萝卜带出泥,他手握阉党名单,在朝中彻查与之牵连的官员。
短短三个月,抄了五处府宅,弄得朝野震荡,人心惶惶。
薛邵在主座怡然坐着,而章家主人都颤巍巍跪在地上。
章尚书在朝为官四十余载,如何肯跪一个后生小辈,于是老骨头被锦衣卫狠狠一踹,强按在地。
章尚书仍不服,“薛邵!
你官职三品胆敢让老夫下跪!”
薛邵垂眼转了转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森然道:“我位居三品不假,可锦衣卫是万岁爷的钦差,不受你们这些士大夫管控,你若不是串通阉党,又怎会有今日下场?”
“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下了诏狱一审便知。”
薛邵勾勾手,一票锦衣卫便将章尚书和章鸣远从给地上拖了起来,家眷们不顾生死哭喊着上去阻拦。
丁宝枝周围霎时陷入混乱,有人搡了她一下,将她从人堆里推出来,双手撑地摔跪下去。
膝盖准是青了,疼得她倒抽凉气。
丁宝枝伸手去拽肩上滑落的嫁衣,仓皇抬头,对上了主座的薛邵。
他正看她,看她身后的嫁衣,看她如瀑的乌发,看她那张朱唇粉面的脸。
这种眼神,丁宝枝只从宫里饿极了的疯猫那见过,简直冒着绿光。
她慌得喉头一滚,低下头去。
章尚书在雨中崩溃大吼:“放过我儿鸣远!
薛邵!
放过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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