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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呼啸了数日的北风渐渐没了动静。
发灰的雪落在窗外已经挂了数月的白幡上,透出些许难掩的破败。
王府后院最角落的柴房里,一具瘦削到难辨人形的身体趴在早已熄灭的炭火盆边,蜷缩着上半身剧烈咳嗽着。
“娘娘,外边雪越积越厚,今天怕是不会有人来了,咱们要不休息吧...”
听到丫鬟的声音,许思玖强忍住喉头的腥甜转身望向窗外。
还真是好大的雪。
“小蛮,你来,帮我把头发梳起来。”
...
“来吧,我的手指要是还能动,才不会让我们小蛮梳头呢。”
许思玖勉力抬起胳膊,给面前的小丫头擦了擦眼泪,“...别哭了,你梳的那么难看,要哭也该是我哭。”
“娘娘!”
许思玖放下手臂,眼神放空盯着墙角落灰的蛛网,嘴角牵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难看就对了,容铎配不上任何好看的东西。
我也一样。
屋外风雪又起,木窗被大风吹袭一夜已经合不严实。
许思玖哆嗦着裹紧了身上血迹斑斑的破烂衣衫,冰凉指尖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像是灵台混沌许久突又清明,她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怪不得,那日御医报喜时吓得腿肚子直颤,就连小蛮都满眼担忧。
可能只有自己还傻乎乎觉得,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是上天恩赐。
现在想来,容铎大概从未相信过自己的清白,他怕是从知道自己意外有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好要将自己作为弃子,榨干最后一滴血,再丢出去任人撕咬了。
许思玖不自觉地咬紧舌尖。
太痛了,她明明答应了那个人此生不会再为容铎流一滴眼泪,但水珠还是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
许思玖低头看着自己被刑具夹断后露出白骨残筋的手指,这双手曾经以一曲《西洲渡》赢得湖州人人称颂,如今却也只能颓然垂在泥泞地面上动弹不得。
过度的疼痛早已让她的身体麻木,但过去几天毫不留情的拷打和逼问,让许思玖再没有办法欺骗自己。
所谓恩宠,确不过是晋王容铎为达目的的不择手段,是自己眼盲心瞎、执迷不悟,竟然被利用到了这步田地,闯下这等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的弥天祸事。
许思玖终究是没有再忍,不管不顾的大声痛哭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但她也实在是太委屈...太委屈了。
屋外咆哮的风声里突地夹杂起了凌乱的脚步声,许思玖匆忙靠着小蛮站起身。
还未站稳,吱呀作响的房门便被大力推开,粗粝的雪碴子顺着穿堂风扑在她泪渍未干的脸颊上,激起一阵刺骨的疼。
“先帝归天,国丧哀哀,新君初立,承德治邦。
今罪妇许氏,枉顾圣恩,佞欲纵情,戕害东宫......夺其王侧妃封号,准法凌迟。
念其父兄功勋,特赐鸩酒,与众弃之,以正国典。”
宣旨公公话音落定,几个面目模糊的红衣太监上前把许思玖按在刑凳上。
小腹的坠痛愈加剧烈,许思玖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这个动作点醒了领头的宫人,他绕过端着鸩酒的小太监,拿起旁边的一碗黑色汤药。
没有给许思玖挣扎的机会,宫人伸手直接卸掉了这位晋王此前最宠爱的侧妃的下巴,汤药瞬间便灌进了喉管。
“娘娘莫怪咱家,圣上金口玉言,永绝后患。”
痛!
痛!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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