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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黑夫和季婴自打来到安陆县城后,就被狱吏带到县狱安置,不过不是牢房,而是县狱的客舍,据说这是专门给他们这类“自告”
准备的。
房间不大,却还算干净,地上是两床稻草垫,可以让他们歇息,不过不能随意走动,上溷轩(厕所)都得有人盯着,一日两餐都有供应——当然,都只是最粗糙的粝米。
季婴很不安,黑夫闭目养神时,他一直在来回踱步,担心这担心那,过了一会突然问道:“黑夫兄弟,你说那位喜大夫,能秉公办案么?”
“应该能吧……”
黑夫躺在稻草垫上漫不经心地回答。
听到“喜”
自报名号时,他也是微微一惊,记得前世电视节目里说,云梦秦简最大的发现,还不是“黑夫”
写给家里那封信,而是名为“喜”
的安陆县官吏棺材里满满当当的秦律摘抄,这为考古学家打开了通向秦代的大门……除了散落的那一千多枚喜亲手抄录的简牍外,棺椁内竟再无其他值钱的陪葬品,可见,这是一位多么热爱自己的工作的公务员啊。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枉法吧?说来可笑,事到如今,黑夫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秦律的公平正义上了。
天色已黑,二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料,外面却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黑夫连忙起身,微弱的光从外面撒入,却见是一个面色和蔼的皂衣小吏,手持笔、削,其装束打扮,简直是兵马俑里那尊”
文吏俑“的翻版。
见季婴、黑夫向他行礼,小吏便笑呵呵地说道:“不必多礼,我只是一区区斗食小吏,不算个官,汝等坐下说话。”
于是黑夫与季婴便跪坐在稻草垫上,这位自称“乐”
的狱吏坐于他们对面,在案上放好一个固定竹简的小木架,点亮膏油灯,打了个哈欠后,开始了例行的询问。
询问的事情,无非是黑夫和季婴的姓名、身份、籍贯,最重要是,他们之前有没有犯罪前科!
“没有,绝没有!”
季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黑夫也说,自家有兄弟三人,皆是良民士伍,没有做过任何不法之事。
“没有便好。”
乐脸上笑嘻嘻,可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若是有前罪而故意隐瞒,等县丞知会乡、里得知后,对尔等可大为不利啊!”
二人依然说自己没犯过法,乐才带过不提。
过了一会,黑夫没忍住,问道:“上吏,我二人是来县里服役的,最后期限是十月初一,若是误了役期……”
乐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服役之事不必操心,县丞已向县尉那边发去文书,说明情形,汝等好好配合审案即可。”
乐又告诉他们,今日询问的信息被记录下来后,会发往他们的原籍进行核查,并要求乡、里以书面形式进行答复,就叫做“爰书”
。
不仅原告如此,被告那边也是这个流程,等他们身份都确认无误后,就会开始正式的审讯了。
黑夫道:“敢问上吏,大概何日能审讯?”
乐笑道:“盗贼供认的籍贯并不远,就在邻县,爰书来回只需两日,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便能开始讯狱。
到时候,汝等作为自告,要与所告之人对薄公堂,说明案发经过,列举人证、物证,再相互诘问……”
黑夫一愣,哈?感情这秦国审案,是让被告原告互怼,法院默默旁听,再做出决断。
到时候,打官司的双方还得扮演自己的律师,唇枪舌剑一番?这倒是黑夫没想到的,他对古代审案的印象,就是各种古装电视剧里的青天大老爷惊堂木一拍,手臂粗的板子往犯人身上打去……末了,那小吏乐离开时,还撂下了一句话。
“届时,汝等只需据实陈述,万万不可说谎!
切记,切记!”
等房门再度闭上后,季婴开始发愁,因为他虽然听乡中小吏科普过一些律法,尤其对犯了什么事要罚款多少记得很清楚,但却从未与人诉讼,对薄公堂。
“怎么办?”
他看向黑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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