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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折呼吸凝滞,根本没想到她会大胆到当他的面更衣,满头发丝似在此刻炸了下子,想不配合都不行,别开脸便展开臂膀,将她护在了廊墙与胸膛之间。
有宫人经过,诧异地望去一眼,被谢折拿眼一扫,吓得连忙快步跑开。
年轻的将军身躯太过高大伟岸,几乎没人注意,在他的身前,有位美娇娘在更换外衣。
夏日烈阳是种众生平等的煎熬,谢折不仅为贺兰香遮住了外人的眼光,还遮住了蚀骨烈焰,留他独自汗流浃背,浑身如被烈火焚烧。
“好了没有?”
他催促,语气不善。
贺兰香半嗔半怨,宛若撒娇:“我才刚穿好一只袖子。”
谢折硬着头皮继续等,有那么一丝冲动,他想将贺兰香摁结实,由他使蛮力给她将衣服穿好。
片刻之后,慢条斯理的美人总算穿好了衣服,她慢悠悠弯下身子,从那强壮的臂弯下钻了出去,迎上正好焦急折返的宦官,轻声抱怨道:“公公走的好快,妾身与将军都跟不上了。”
宦官当真以为是自己走太快的原因,对二人好一番赔罪,临转身,眼神上下打量贺兰香一眼,狐疑挠头,“怪了,夫人来时是穿这个颜色的衫子么?”
贺兰香笑道:“公公在说什么,自然是啊,否则这光天化日之下,妾身还能将衣服换了不成?”
宦官点头称是,专心领路,不再多问。
谢折铁青着一张脸站在贺兰香身后,静静看着她演,不言不语。
太极宫共七十二殿,主殿长明殿,乃是帝王就寝及面见近臣之处,非诏擅闯者,诛三族。
殿门两侧,众多宫人站成一排,敛目低眉,伴随殿门大开,冷清的药气汹涌而出,汇聚成了一片阴翳的云,盘绕在所有人的头顶上空。
这应是贺兰香唯一不愿与谢折争个高下的时候,她老实跟在他身后,乖软宛若一只白兔,隔着帷帽薄纱望向殿中金龙缠柱,琉璃铺地的景象,瞬间感觉昔日侯府富贵难值一提,这才是真的泼天华丽,威严震人心魄,言语难喻。
“咳咳……”
急促的咳嗽声自内殿鲛绡帐后传出。
一道虚弱的,质若山间清泉的年轻声音随之响起:“是朕的大将军回来了吗?”
面圣
宫女上前,将鲛绡帐分往两边,挂在墨玉镶金挂钩上。
挂钩下,摆设两只鹤形御炉,仙鹤展翅跃跃欲飞,烟气自细长的鹤喙中袅袅而出,漂浮在年轻帝王的赭黄色袍衫上。
那是一张苍白到过分的脸。
单薄,瘦削,连带五官也成了模糊的存在,毫无血色的唇似与肤色持平,鼻梁骨高挺窄细,成了脆弱的白瓷,轻捏一下便能破碎似的,只有眉目泛着幽幽乌色莹光,彰示少有的生气。
贺兰香没想到新帝会是这个样子。
萧贵妃以雍容明艳著称,她以为,新帝起码子承母色,是个意气风发的儿郎,可眼前这人,除了空有一副少年皮囊,给人的感觉,已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区别。
“咳咳……”
日头倾斜入殿,暑热炎炎,咳嗽声从内殿响到外殿,年轻帝王的身躯里像藏有一把破败的古琴,筋脉是琴弦,有只手掌一拨,所有筋脉都在振动齐鸣,随时有断裂的风险。
内侍匆忙跟上,往帝王身上披上件翠羽轻氅。
“臣谢折,见过陛下。”
谢折拱手躬腰,欲行稽首大礼。
一双瘦若槁木的手托起他双臂。
“长源何必如此多礼,”
夏侯瑞苍白的脸上流露些孩子气的笑意,明亮干净,“若非有你亲自领兵南下,朕在京城安能坐稳这个位子,多亏有你,朕才能高枕无忧。”
少年帝王的视线缓慢而温和,浅浅落到谢折身后的妇人身上。
隔着薄纱,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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