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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五斗米折腰”
似乎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神偶,可以膜拜,却无从效仿;只因为人们心中那杆以物欲为星,贪念为砣的秤,永远秤不出精神的重量,而所谓的大义,大多会沦为获取物质的口号——无论意在斗米的百姓,还是旨于天下的豪杰。
粮案后面,孝瓘戴了竹笠,撸起袖管,抖落着被汗水浸湿的薄衫,与旁的放粮官役本无不同。
只是身后一群唯唯诺诺的从事,身前的队伍也比旁人短很多。
孝瓘放眼远处,见是队尾的官役将许多灾民赶到别的队中,又恰逢崔景谄媚“天气太热,此等放粮小事,由小臣们来做就是了。”
令他心中的火气陡然一升,冲口一句:“那你们倒是去放啊!”
将诸人吓得不敢多言,忙散开到案边干起活来。
孝瓘也再不理会他们,只是哑着嗓子问对面的人:“家里是几个人?”
“两个。”
孝瓘头也不抬的抓了两人的量,来人却递上一袋碎冰。
孝瓘一愣,抬了抬竹笠,正迎上如花笑靥:“我从冰井里取了一大块冰,排到这儿时,已碎成渣了。”
“清操?!”
孝瓘看她华服蒙尘,灰头土脸的样子,一把将她拉到粮案内侧,生气道,“不是叫你留在晋阳,暂时不要跟来了吗?书信没有收到吗?”
“收到了……可我不放心你……你果然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她说着用冰袋擦了擦孝瓘的脸颊。
孝瓘推开道:“若非人人有冰,我便不能用。”
他说完,便把清操晾在一边,兀自放粮了。
日薄西山,眼见今日的量就要放完了,孝瓘正欲长舒口气,却发现面前的灾民面露异色,甚至忘记接粮,他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奇怪这回放的竟不是粟麦,而是粳米和羊肉……”
那人干干的笑了一声。
孝瓘心中一转——皇粮中的粳米本是南国贡品,为天子巡边所备,寻常百姓怎会识得?
“你怎知这是粳米?”
那人知道说错了话,转身就跑,被孝瓘一把抓住后脖领,那人遂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回头直刺孝瓘的小腹。
孝瓘闪身躲开,却见那人的身后有一人突然跃出人群,转身向外狂奔,孝瓘纵身越过粮案,一脚踹开挡路的刺客,又朗声对裴矩道“此人交给你!”
,自己向着逃跑的那个追去。
从事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却又担心孝瓘发生危险,忙命兵卒围困刺客,护卫皇子。
因太仓的周围本就布满重兵,孝瓘又追得颇紧,逃跑之人很快被擒,孝瓘定睛细看,竟是天子通缉的要犯——广武王高长弼。
铁笼将布满青苔的屋顶分隔成一块一块,猗猗站在恶臭的水中,仰脸望着斑驳的铁窗析漏下来的阳光。
“你是不是特别想杀了那只禽兽?”
身后的黑暗中传来女人的声音。
猗猗没有回答,只是咬着干裂的唇,几乎流出血来。
“你是不是想说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女人“咯咯咯”
笑了起来——“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我堂堂的安德公主竟然被一只禽兽欺辱……我就想亲手杀了他,挖出他的心看看,是狼的还是狈的……我那时候一点都不怕死!
我谄媚他,侍奉他,奉迎他,还有他身边的人,他们都说我是dang妇,其实我就是想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人才能杀人。
可是,我告诉你,没有机会……一丁点机会都没有……他是疯子,但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我们这样的人有多恨他……然后,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从杀死他,变成了……活着。”
安德公主又一次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近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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