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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吴自古豪富,因着依山傍水的地利,锦衣被天下,粮米输京华,每年沿秦淮水运进金陵的粮食,十有八九都来自三吴。
更不用提这些大姓士族纷纷封山占泽,圈拢私地,榨万人锱铢为己用,家财几何,只怕何羡来了也难以胜计。
“——”
张公听了谢澜安的话,先是不敢置信地一怔,随即瞠目拍案,“竖子放肆!”
钱公拧眉:“小女娘如此挑衅长辈,是圣上宸意对我等老臣不满,还是谢家如此教子?闻听庾氏覆灭,还是你谢含灵的手笔,怎么,如此迫不及待便想做第二个庾家,想削减世族,好让谢氏一家独大吗?”
从前庾太后与靖国公把持朝政之际,这些江南士族被庾氏压住一头,无人敢轻攫其锋。
他们惧怕庾家,却不怕一举灭了庾家的谢澜安,说到底,是因着那场宫变定计宫闼之内,发于一夕之间,谢澜安将伤亡影响控制在最低,没有波及到京城之外。
善治者,治之于未乱。
不是置身其中的人,反将其中的危险看小了。
说到底,是看小了她。
谢澜安好脾气地笑笑:“我与阁下说清田,阁下与我说匪患;我与阁下说新政,阁下与我说高祖;好罢,我顺着阁下谈旧约,阁下又攀扯我谢家。
使我早生五十年,这清谈第一的名号,让贤也罢。”
这是什么?这叫泥鳅下酒,滑不留手。
张公被个二十出头的小辈讥讽,抖抖嘴角,心挂孙儿安危又不好谈僵,语气生硬地转折:
“总之路只有两条,要么,你停止清田,我等帮你救出被劫官员;要不然,耽误了救援,外任的臣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回京没法交代,哼,老夫倒要看还有几个后生敢来接手。”
“明公大义呀。”
谢澜安揖手赞叹,饶有兴致地问,“这么说来,你们儿孙的性命也不顾了?”
她这跃跃欲试的反应……三老面色明显一沉,还是陆公咬咬牙道:“大家族宗嗣子弟不止一人,谢娘子不必代人担忧。
不如想一想,若谢娘子的官声败了,可就万事皆休!”
呵地一声,谢澜安轻笑。
“三位,貌似把我当成可欺以方的君子了。”
“……什么?”
张公谨慎地盯着座上人。
夕阳没去,女子的脸孔在灯烛辉映下越发绮丽清幽,可不知为何,他却从中看出几分邪性。
“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想往上爬的人。
万斯春他们找不回来,还有下一批,下一批人再出事,我们兰台的朱御史说了,他愿请缨前来,亲自督促清田事。
“我的名声么早已在外,还在乎什么败不败吗?只要有陛下撑腰——”
谢澜安蓦然敛了笑,扇尖点案,震声如金玉,“先斩后奏四个字,我也用得的。”
反观世家,真的舍得放弃花了二十年时间才栽培起来的家族继承人?
她出身世家,她最懂得,今日换作谢策谢丰年被拿捏,她二叔也要掂量掂量。
张公后背激起一串凛子,身子不由前倾:“……朱公,江左势族同气连枝,你倒言语一句啊!”
朱公默默喝了半晌茶,闻言仿佛如梦初醒,没看张公,镇定地转向谢澜安。
“哦,朱家么也想为陛下分忧,只是对那些山越匪的情况,不大了解,不大了解。”
非但没帮腔,还先将自家的嫌疑摘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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