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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响应出缴助军钱的世家会是郗家。
当扬州牧郗尹在朝堂上表态后,莫说大臣们,连庾太后也愣了一愣:“郗卿的意思是,郗家愿意以三百二十万钱作军资,支持北伐?”
“自然。”
郗尹慷慨陈词,“光复中州乃举国大计,匹夫匹妇尚且有责,臣作为庙臣,更要慷慨解囊。”
其实他心里肉疼不已,天可怜见,这钱不是他想出,是他那儿子非要让他出啊。
郗尹材资庸常,听儿子的听习惯了,昨日在家见郗符言之凿凿,似有他的道理,便也忍痛舍财了。
谢澜安在太后身侧,瞥睫向郗符看去。
郗符老神在在地迎上她探究的目光。
就在一人视线一触将分时,太极殿外黄门侍郎唱报:“大司马觐见陛下!”
谢澜安心思微动,指尖下意识轻敲玉带,京口离金陵不过百里余,顺水路南下半日可至,他来得好快。
大司马常年据守京口,此次上京未提前奏报台省,打了殿中文武一个措手不及。
少帝也是愣了一愣,才道:“传。”
随着黄门侍郎应声通传,一双乌金兽头军履踏入政殿。
褚啸崖身披锁子甲,腰挂秋霜剑,从中轴道步步近前,以军礼单膝跪拜,声如洪钟:“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早在先帝朝,褚啸崖便获得了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殊荣,他腰间那柄斩杀头颅无数的屠鲵,虽未出鞘,已透出凶杀森寒之气。
少帝命平身,褚啸崖起身,魁梧硕实的身躯仿佛一座黑塔崛起,带动铠甲作响。
殿中一时针落可闻。
以望气术士之言,这一国有龙气,一军有胜气,一人之身亦有气象凝聚。
褚啸崖的凶戾气压胜了左右文武,他傲然一笑,向皇帝上陈北伐之决心,再述必胜之誓念,而后,那双鹰隼般的利眼,狩猎般盯住垂帷之后。
女人上朝,太后那半老妪婆不算,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只见这谢家小娘子长腿纤直,素腰一抹,头戴獬豸冠,腰缠绛绫带,真是好抖擞好神气。
而那点属于女子的媚,全凝在她冷若冰霜的脸上的那对秋水眸底。
她神情越冷,一对明眸便亮得越勾人。
褚啸崖阅美无数,还从未见过这种刚柔并济的样式。
若非庾家一小姐致书提醒,他险些错过。
“谢娘子入仕右迁,褚某不曾一贺。”
褚啸崖眼睛豪不避忌地在谢澜安腰肢间流连,“只可惜谢荆州已回荆樊,否则却可与之痛饮一番。”
谢澜安眸底霜色微凝,却是一笑,声如泠弦:“要饮酒何难,大司马不妨与家叔相约于洛水,以胡人血入酒,岂不快哉?”
褚啸崖哈哈大笑:“谢氏女的气度,果真个个不凡。
有小娘子这句话,褚某便是想不大捷都难了!”
郗符听见大司马嘴里不甚尊重的称呼,倏地皱起眉。
下朝后,他与谢澜安一道出殿。
谢澜安斜眉瞧他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说的是郗家出钱的事。
此事并非郗符心血来潮,他做得了郗氏少主,自然不缺敏锐的嗅觉。
谢澜安不惜得罪世家、反水皇帝也要向太后投诚,按理来说,便该紧紧傍住这个靠山,可他又留意到,谢澜安调用了上一次北伐的户部密档,而且何家一个末枝子弟,又在谢府出入频繁,这半个月干脆住在谢府不出来了——他便奇怪,谢澜安为何要用不起眼的何羡?
户部是何兴琼的天下,想往里插人想都不用想,除非……是姓何的自己人。
可若真如他所料,谢澜安既对太后忠心耿耿,为何又要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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