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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该上轿了。”
侍婢的催促将沈春芜的心绪拽了回来。
她藏好思绪,婉拒旁人搀扶,执着盲杖,缓缓步上喜轿。
因尚在守热孝,出嫁的路上,不能吹金打鸣,连灯笼也不能挂。
出嫁的仪式非常低调,甚至,连新郎官也没有亲自来接迎。
不出意外地,市井之中带起了一阵嘲讽的骚动,人声俨如熙攘的滚水,排山倒海地传来。
“奉京第一美人出嫁,没想到会是家破人亡,落魄成这样,真可怜吶!”
“她爹通敌叛国,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罪臣之女,这种卖国贼罪不容恕,有什么值得怜悯?!”
“亏顾家世子重情重义,仍旧践守婚约,对她明媒正娶,否则,依沈家当今的遭际,如何可能会攀上高枝?”
“这沈姑娘本来也活不成的,若不是襄平王打了胜仗,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圣上大赦天下,她就是死罪难逃……”
轿外传来的讥讽声,一字不落地落入沈春芜的耳屏,她如被木桩钉住,悉身僵在轿中,心脏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呼吸也滞住。
阿父行医在世,救过不少人的命,当年这些人的态度是何其谦卑、何其恭谨,如今沈家失势,众人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刻薄又势利。
若是阿父还在,定是不会让自己受这样的屈辱。
她不想嫁给顾辞。
嫁给这样一个伪君子,就是今生唯一的出路了吗?
可是,圣婚难违,她还有其他路可以选吗?
沈春芜掩藏在大袖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思忖之间,前头倏然传来一阵浩浩荡荡的槖槖战马声。
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襄平王班师回朝,大家速速让行!
——”
周遭的论议声顿时小了许多,人群纷纷让道,喧闹的街衢,一时之间,人籁俱寂。
沈春芜所乘坐的喜轿此刻也避让一旁,只待军队过去。
说起来,自己应当感谢这位王爷,若是他没有打赢胜仗,楚帝不会大赦天下,如此,她可能也就没命了。
她不识襄平王,不过,畴昔也听父辈说过此人的事迹。
世间罕见的血将星,手腕雷霆,战场上从未败过,武官称他是战场上的活阎罗,文官称他是官场上的刀笔吏,在大楚
地界,人人闻风丧胆。
但当着襄平王的面,无人敢妄自非议,因为此人情性杀伐暴戾,行事狂狷疯癫,一行一止毫无章法可言,全凭自己喜好。
似乎就是为了印证沈春芜的想法,此一刻,战马声在喜轿前幽幽伫停,隔着半丈的距离,一道冷冽低沉的嗓音响起——
“今朝是京中哪位大人有喜?”
冥冥之中,沈春芜感受到一道极其压迫的视线,穿过幨帷,落在自己身上。
喜婆适时恭谨地答:“王爷容禀,是户部侍郎顾渊之子顾辞,迎娶镇国公嫡女沈春芜。”
“既如此,”
盛轼话音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本王届时会亲自登府,寻新郎官讨一杯喜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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