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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舜卿与万安期两人谁都没有想到,多年以后,街头巷尾响彻不绝的“宋周天王斩恶鬼”
的传奇评书,故事开头便是这处水磨。
红薯干有些噎人,但经过曝晒,表面析出了一层糖霜,甚是甜美,看到雪白的糖霜,万安期便想到了柿饼,柿饼外的糖霜也非常可口。
他有次不听大人劝告,吃了一筐柿饼,整整五天没有解大手。
说到柿饼,朱福昨日还带他爬柿子树,摘甜柿子来吃。
念及此,万安期眼眶酸胀,但眼泪却迟迟没有落下。
“万安期,那个神龛里的神像……”
周舜卿与万安期趴在河边,浣洗着身上的脏污时,他突然想起神龛的事,问起万安期。
“没有神像。”
万安期拼命搓洗着自己的双手,答道。
“自始至终,那都是那个叫红梅姐儿的吧?”
周舜卿问道。
离开那间屋之前,他就在想这事。
若那神龛里不是地母娘娘,不是厚土娘娘,也不是观音菩萨,而是那个行尸,那么这一路以来,到底是谁在护佑自己呢?
“嗯。”
万安期答道。
河水中的冰棱映射着温吞的晨时日光,万安期双手被冻透,但仍捧起河水来盥洗脸面。
周舜卿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愚弄了一般。
九岁那年,他满心斗志地去寻找娘亲,天上红霞万丈,鸟雀也像通了灵气一般,陆续盘旋在他头顶叽喳,榉树枝叶繁茂,为他遮挡灼人的日头,人们也都对他十分客气。
彼时他坚信,那些都是神迹的体现,若是天地都帮着一个人,那么无论他做什么事,都不可能落败。
那次他便被上神愚弄了。
但在那之后,他心中仍残存着隐隐希冀,毕竟娘亲的尸骨一直没寻到,说不定在来日,在某日,娘亲还会出现。
下个月,周舜卿便三十有二,娘亲就算还活着,也已年过半百,这些年过去,两人能不能认出彼此都不好说。
立庙砌碑的事,你可别指望了!
周舜卿心中暗骂道。
但他骂完,突然意识到,他连自己骂谁都不清楚,多年来,他只是相信,天上有个无所不能的神仙,一直在指引、帮助自己,但自己连他的名讳都不知道。
红日探出晃眼的额头,一束束亮光透过天穹,穿过薄云,照射在周舜卿深褐色的眼眸之上。
借着眼眶传来的久违温热,周舜卿猛地想起:一路上死了这老些人——车夫、马夫、乐班、兵士、县尉、各路妃子、礼部侍郎,而自己却活到现在,不仅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反倒还巴结上了太妃殿下,回到汴京之后,定会平步青云、风头无两。
“说不准这也是安排好的……”
周舜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方才的愁苦与愤懑霎时散去。
“周……周……”
万安期的声音将周舜卿拉回现实,周舜卿转头看到万安期周身湿透,躺倒在地上,浑身蜷缩在一起不停发抖,上下牙打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刚刚洗干净手和脸之后,发现那股牲口下水似的腥臭味还在,一闻到那股味道,万安期就仿佛又置身于那口大瓮之中。
他低下头,魔怔般在河水中冲洗头发,待那味道变淡时,他的整张头皮也紧了起来,眼前的景物变得不再真切,旋即倒在了地上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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