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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婉然听秦女休报家仇将受死刑,不觉蜷起手,到薛妈妈提及她遭到宽赦,那手慢慢松开,眉目舒展。
薛妈妈道:“当时主持天香阁的妈妈嫌秦女休这名字不好,典故杀气腾腾,让改名罗敷,横竖同是秦氏好女。”
她见原婉然依然不懂,又解释:“秦罗敷是另一首诗《陌上桑》的主人翁,美貌贞洁,专情于夫婿,拒绝贵人求爱。
——总之,那时妈妈如此要求,罗敷回答无所谓,化名用哪个都行。”
原婉然静静听着,薛妈妈又道:“罗敷到天香阁不久,验出身孕。
烟花女子受孕,一般打胎处置,以免妨碍营生,天香阁亦不例外。
罗敷厉害,说动妈妈让她生下阿野。
只是……”
薛妈妈蓦地沉静,半晌叹息:“她怀胎时千方百计保住孩子,吃喝留心,唯恐有个闪失,孩子落地以后,反倒待他如仇寇。
天香阁孩子少,阿野又生得漂亮,大家都疼他,得闲便上罗敷房里探望。
某天,一位小姐妹撞见她咒骂阿野,过阵子,另一位见到她拿绣花针扎阿野的脚。”
原婉然倒抽口气,“扎……婴儿脚?”
薛妈妈颌首,“妈妈借口罗敷带孩子耽误生意,带走阿野安排到别处照顾。
从此罗敷再不掩饰对阿野的厌恶,动不动便打骂。”
原婉然惶惑,世间确有父母不爱惜子女,然而究竟什么深仇大恨解不开的结,竟至于对婴儿下毒手?
“妈妈,我那位婆母是什么样的人?”
“她出身好。”
薛妈妈口吻柔和地断定:“罗敷风度娴雅,琴棋书画极佳,似她这等女子在北里原不少见,胭脂胡同的人家每常买进年幼女孩,教习礼仪才艺,几年下来,不难造就知书达礼的花娘。
但门户人家与诗礼之家到底有别,两种地方教养出来的人儿,谈吐举止在细微处终究两样。
譬如绣球花,两颗种子播在不同土壤,开时一般是绣球花,花色却不同。”
Ⅱ
原婉然着意揣摩薛妈妈话语,灵机一动想到薛妈妈与天香阁花娘,两者的神采气度确实不同。
薛妈妈道:“罗敷的过去我就知道这些,她来天香阁之前的事对谁都守口如瓶。
唯一跟她过去有干系的,是韩东篱,阿野的义父、韩一的父亲。”
原婉然陡然记起赵野提过,他的义父与生母相识。
薛妈妈回忆道:“韩东篱头一回上天香阁寻罗敷,两人彼此神色分明旧识重逢。
韩东篱的言谈行事看得出是读书人家子弟,他对罗敷敬重有加,这两人门第想来至少相当。”
原婉然想起一事,因问道:“妈妈,我婆母会不会因为家里败落,让亲人卖了?”
“说不准。”
薛妈妈道:“北里出身大家的花娘,若非籍没入官,便是遭亲人或拐子贩卖。
我与罗敷少往来,并不过问她的事,阿野亦然。
那孩子起先拉不下脸亲近罗敷,最后彻底寒心,罗敷死后,我拿着玉鱼,才说是罗敷的物事,他便不肯再听,让我扔了。”
她将玉鱼轻缓推向原婉然,“我自作主张留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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