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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珠诧异地再把头一低,才在地上把蔡申玉和那张绊倒的板凳找着了。
蔡申玉浑身打颤,捂着肚子蜷在石板上一个劲笑岔了气,“哎哟“了好几声,愣是爬不起来,只不住抡拳头捶地,若非实在翻不动,他差点没遍地打滚。
蹲在地上的两只猫极为鄙视地瞅着他,拿尾巴在他鼻头扫来扫去。
“哈哈哈哈!
小猪啊小猪。”
他一面笑,一面颤巍巍地去抹眼角的泪花,顺手抓住满脸乱晃的猫尾巴,高声叫道,“快、快、快!
别管你家金铺了,关了店面,收拾行当,到坊角去搭一张桌子,一条板凳,一幅幌子。”
“做什么?”
莫名其妙白了一眼。
蔡申玉拊掌大笑:“摆摊算卦啊--稳赚!”
解了携上门的那只包裹,尽是珠光宝气,灼目耀眼。
“这个月典押的金银首饰都在这里。”
以手拨开,左右分半,“左边是‘死当,都是延了期后仍成了满货的,你尽管拿去用。
另外这些是还在赎期内的,说不定有你看对眼的款儿,你且瞧瞧,参考一下别家的手艺。”
蔡申玉每月打点铺中典押的金银饰品,带来靳家给他过目,已成惯例。
他虽胜在饰物设计新巧出奇,可毕竟年纪尚轻,在工艺上仍需借鉴百家之长,才会有此一举。
靳珠低了眼,先将死当的饰品用掌抚散了,尽是些步摇,花钿,发簪,头钗,臂钏,手镯,指环,耳坠等物,皆是成色稍差的小件首饰,做工平平,只錾了些最简单的祥禽瑞兽、花木神仙的图案,取吉祥富贵之意。
他锁着眉,一样样过目,在掌心翻来覆去看了片刻,说了声“俗“,投壶似地抛到一边,再看下一件,仍是道了声“俗“,又丢开,接着往下品评,一连说了好几声“俗“,统统甩手扔下地。
蔡申玉只拿眼一瞟地上散成几小堆的首饰,心里暗暗佩服。
这看着毫无章法的乱扔,其实已将各种饰物按打造工艺分出类别,有累丝,有炸珠,有掐花,有錾刻,有烧蓝,有镶嵌,然后每种又依照菁细程度分开一、二、三等。
待丢完了死当的首饰,靳珠又一丝不苟地开始拆右边一沓纸包儿。
因为尚属赎期之内,那些珠宝他每次只开一件来看,免得混放时弄错“穿号“的数字,闹出官司纠纷,叫蔡申玉为难。
“俗。”
不记得是他第几次说这个字。
蔡申玉始终微微含笑,百听不厌,支着脸,打趣地看着靳珠眉头深锁地一一鉴赏手中饰品,也不搭话,只是目不转睛。
终于,靳珠拿起了一只扇形簪首的金簪。
形似弹琵琶用的拨子,以累丝手艺,将黄金抽成极细的丝缕,编织成股,竟凑成一只惟妙惟肖的金蝈蝈,探入一枚半开的倒吊铃口花中央,花蕊皆是爪镶的翠色珊瑚,锤锻得细致入微,极其罕见。
他凝视半晌,终于没有说那个“俗“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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