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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忽然把一只手臂搭到安东尼奥的腰上,把他抱紧。
安东尼奥低声叫他的名字,没有回应,马可的额头顶着他的后颈,悄声说着梦话,大部分都没有意义,但安东尼奥听见他用意大利语说“可是葆拉拿了饼干”
和“我不游泳”
。
葆拉是他姐姐的名字,安东尼奥忽然想起,仿佛一个世纪前,教会下雨了。
不是几周前那种雪比雨多的雨夹雪,是货真价实的春季小雨,细细的水滴覆盖在玻璃上,令灰色的晨光变得更暗。
木头已经烧尽了,马可虽然看不见壁炉,但是能闻到火焰濒死时散发出的那种辛辣烟味。
他最好起来打开窗户,然后清理一下灰烬。
随后马可意识到了是什么挡住了视线。
他在深夜某个未知时候抱住了安东尼奥,神父也许没有察觉,也许无法挣脱,此刻还熟睡着,背贴着马可的胸口。
马可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处,仔细听了一会儿安东尼奥的呼吸声,试探着抬起手,慢慢收回来。
他的左侧是墙壁,右侧是尚未醒来的临时室友。
马可抓住窗台充当支撑,坐起来,腰侧的疼痛还不算不能忍受。
他小心翼翼地向床尾挪动,右脚先踩上冰凉的地板,然后是左脚。
地板在马可的重量下发出旧木板常有的尖细声响,他看了一眼安东尼奥。
没有动静。
神父没有睁开眼睛,搭在枕头上的手指也没有动弹。
马可站着琢磨了一会儿他的脸,把另外一张毯子拉过来,盖在安东尼奥身上。
他勉强清理了炉灰,因为没有力气拖出去倒掉,就这样整桶放到一边。
马可借助残火引燃干苔藓和纸片,慢慢劝诱火焰重新燃起。
安东尼奥显然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把松木砍得乱七八糟,很难砌出便于燃烧的塔形。
马可不得不花了好些时间筛选这些棱角古怪的柴火,设法把它们垒在一起。
等他泡好茶,把开了的豌豆罐头放到火上的时候,安东尼奥醒来了。
也许他早在马可失手碰翻茶叶罐的时候就惊醒了,不过此刻才选择披着毯子过来,凑到炉火旁边,一言不发地接受了马可递给他的浓茶。
罐头里的汤汁微微冒泡,马可被烫到手指,低声咒骂,胡乱把豌豆倒进汤盘里,粗略分成两份,把其中一个盘子推给神父,后者也接受了食物,耐心地用生锈的叉子追逐汤汁里四散逃逸的豌豆。
马可等着他谴责昨晚的非必要肢体接触,但神父似乎并不急着提起这件事。
雨变大了,尽管太阳升得更高,光线反而变暗,雨水噼啪抽打屋顶,风在树林里流窜,摇动湿漉漉的松树和刚出芽的嫩枝。
“下雨了。”
神父忽然开口。
“我以为你永远发现不了这件事。”
“看来今天回不去市里了。”
“确实不能。”
马可接口,不太能确定对方是在严肃考虑回到纽约的可能性,还是在笨拙地尝试开玩笑,如果世界上存在与俏皮话绝对不兼容的人,那安东尼奥肯定是其中一个,“也许等到夏天吧。”
神父笑了笑,拿起茶杯,目光转向了炉火。
马可认为他露出笑容的时点总在意料之外,令人无法判断他是真的觉得好笑,还是暗暗认为马可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
马可心不在焉地用勺子压烂剩下的豌豆,看看茶杯,又看看安东尼奥,再看看壁炉,想不到该说些什么。
马可以前当然被拒绝过,但通常是在嘈杂不堪的酒吧里,他和他的捕猎对象互相都有台阶可以下,一个假装挑选新品种啤酒,另一个消失在舞池里,绝不会双双被困林中小屋,对着一个破旧壁炉和一堆罐头。
“我想我们应该把收音机找出来。”
马可丢下叉子,打破了沉默。
安东尼奥的注意力立马转到他身上,如此快速,就像察觉老鼠声响的猫头鹰:“这里有收音机?而你现在才决定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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