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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嘛,你不是我的小云儿,还能是谁?”
“你的女儿已经死了。”
叶悯微流畅地说道,就像平时一样直白、简单,天真得伤人。
孙婆婆的眼睛颤了颤,她怔怔地望着叶悯微,仿佛由衷地迷惑,又仿佛由衷地痛苦起来。
她嘴唇张了张,还未说话那浑浊的眼睛里就流下眼泪。
“小云儿怎么可能死呢,她比我年轻那么多,她娘亲还活着呢,她怎么会死……”
“死亡并不是消失,只是以另一种形态而存在,譬如我们出生前那样。
为什么要如此悲伤呢?”
孙婆婆听不进叶悯微的解释,她只是颤抖着问:“那等我死了,我还能见到小云儿吗?”
“不一定。”
“那她以后还会记得我吗?我……我还能记得她吗?她会记得她……她只有这么点儿大的时候,我背着她去镇子上赶集,她走散了哭着走回家,还给我采了一把荷花吗?她还能记得她最爱吃我做的糖糕吗?她还能记得我给她梳头发……后来她也给我梳头发,给我做红糖饼吗?”
“我到哪里都带着她,她到哪里都带着我,出嫁也带着我,我们娘俩儿这一辈子了……我们以后还能做母女吗?我还能见到她吗?”
孙婆婆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不停地用干皱的手抹去眼泪,话说得语无伦次,说着一些她不想遗忘的过往。
叶悯微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布满了蓝色数字、符号与算式的视野里,她的悲伤显得如此不同寻常,无法解读。
叶悯微尝试着伸出手去安抚孙婆婆,刚刚伸出手那只手就被孙婆婆抓住了,那只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力道大得惊人。
孙婆婆在用力抓住她,却又不是在抓她,这个老人也不知道能抓住什么,只是尽力抓着。
如此努力而痛苦,身躯里注满了叶悯微所陌生的、缺失的力量。
孙婆婆哭着哭着,渐渐不哭了,神情逐渐变得茫然起来。
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像是在混沌的水里撒了一把金子。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望向叶悯微,仿佛那些金子从浑水里浮出水面,她喜笑颜开:“小云儿,小云儿你回来啦,娘真想你啊。”
她忘记了刚刚所有的对话,所有的遗憾和痛苦,仿佛重获新生。
满脸泪痕却咧开嘴露出没剩几颗的牙,笑得极为欢喜。
叶悯微张张嘴,却又沉默了。
最终她也握了握孙婆婆的手,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再否认。
她说道:“嗯,柿饼很好吃,谢谢你。”
童年今夜叶悯微走出房门时,正好迎面遇到了苍术。
她与苍术平日里没什么交流,近来她沉迷于各种术法,更是如此。
然而这一次她先开口了。
“苍术,你有亲人吗?”
她突然问道。
苍术并没有听见——准确地说是没有看见叶悯微在说话。
他耳朵聋了,平日里交流一半靠读唇语一半靠算卦,这黑灯瞎火的他能注意到才有鬼。
于是叶悯微执着地扯住他的袖子,把这话又问了一遍。
苍术听到这问题愣住了,他打量叶悯微片刻,然后笑道:“当然有了,谁也不是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亲人呢?”
“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呢?你不想念他们吗?”
“他们应该并不想念我吧,就算再见又如何呢?只是相怜相笑,满面尘埃罢了。”
苍术微微一笑,昏黄烛光从他身后的房间透过来,这话说得寂寥,他的笑容却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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