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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梁昆吾身上的金纹越来越多,直到这最后一剑,填满了空缺。
而梁昆吾身上的那些图纹,并不是杂乱分布的,它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当最后一处空缺被填满后,破军忽然就看懂了那些复杂的金纹,并不是图案,而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紧接着,他就记起了千年前天庭诸仙对梁昆吾的猜测。
这漫天的神仙,也可溯其源头,寻求根源,找出点血脉相近的亲属。
梁昆吾是找不到的,他就是活得最久,甚至比这天宫更久的那个,连“昆仑”
之名也是东华帝君强加给他的,目的是让身为处刑者的白玄在暗中监视他,防止他陷入癫狂的境地。
他身上有几种猜测,第一种是,古藤原是这天上的第一个神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灵体和躯壳分离,灵化作了古藤,躯壳化为了梁昆吾;第二种是,他是天地初分之际的混沌所化;第三种,盘古死后,骨骸陨落,那一根根脊骨被抽走,充当原始的兵器,沾染了数不清的鲜血和魂魄,久而久之,这些骨骸也有了意识,就化作了万器之灵,化作了他。
破军星君也曾盘问过梁昆吾,然而,连这姓名也是他从典籍里随意挑来的,又哪里回答得出来破军的问题,他确实不知道,并非有意欺瞒,这一点无可辩驳。
不过,每当破军望进他眼底时,都会觉得心肺像是在被烈火灼烧一般,很快就要烧成荒芜的废墟,再无声息。
他持续几千年的锻器,究竟是因为兴趣使然,还是因为那种近似野兽舔舐伤口的本能?眼见着梁昆吾作势要离开,破军星君赶紧冷声质问道:“梁昆吾,你究竟是……”
梁昆吾却没等他将这句话问完,淡漠的视线在破军身上一扫,喃喃自语道:“神仙呵。”
随即,他又垂眸望向远处那些宛如蝼蚁般渺小的凡人,唇齿间泄出一声笑:“凡人呵。”
破军星君和梁昆吾断断续续相处下来,时间也不短,然而,他却是头一次听到梁昆吾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就好像,好像一具空荡荡的壳子,终于注入了魂魄,有了一丝鲜活。
就在此时,武曲星君见破军星君迟迟不发号施令,便倾身向前,低声提醒道:“将军。”
破军的注意有片刻的分散,再回头看时,梁昆吾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是回了天界,还是去了什么别的地方,破军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好像他以后再也不会见到梁昆吾了。
纵使他方才心绪翻涌,也才过了几息,破军定了定神,不再去想梁昆吾的事情。
众星君在破军星君的命令下,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凡间,破军星君殿后,自然落在了最后一个,其余六位星君皆已返回天界,而他跨越桥梁的那一瞬间,悠悠地回首望去——聂秋睁开眼睛,暗扣脱落,鹿角面具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去,摔在地上,裂成碎片。
冰雪一样的寒意散尽,漫长的梦境随之褪去,只剩下每一场午夜梦回时的难捱。
天光已经大亮,隐约能听到几声鸟叫,聂秋将一旁的含霜与饮火双刀取过来,指腹抵住饮火刀柄处,只听得“铮——”
的一声嗡鸣,他推刀出鞘,翻过手腕,显出刀背的那一面。
他的指腹在刀背上一寸寸抚过,如此反复摸索了一阵后,终于触到了细小的凹陷。
起先刻于刀上的文字,四四方方,错落有致,棱角分明,是“珺”
与“瑶”
二字。
紧随其后的,是一串更小的字,光靠摸索是摸索不出来的,于是聂秋割开指腹,令血液流进凹陷,鲜红的字体缓慢地浮现在他眼前,略略数下来,一共有十一个字,浅显易懂。
聂秋静静望着,放轻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愿乘银鞍白马,飒沓入山河。”
念完之后,他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只是注视着刀背上血红的字体,愣愣地出神,思绪纷飞,却没有哪一个肯多做停留,飞快地掠过去了。
他或许想了很多事情,或许什么也没有想,直到那点细微的、不同寻常的动静涌入耳蜗,聂秋才从长久的沉思中惊醒过来。
他垂眸望去,那张鹿角面具的残骸早已消失了,再也寻不到踪影,好似从未出现过。
聂秋没有急着动手,他借着灌木的遮挡,先是谨慎地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确认了一下发出动静的是何物,当那抹熟悉的身影蛮横无理地闯进视线后,他一颗悬着的心才猛地坠了下去,差点摔成一滩烂泥,软绵绵地瘫在那里,促使他拿过双刀,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生生。”
他如此唤道,忽然发觉自己声音低哑,“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还在青龙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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