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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吃过一次,是父亲卖掉我的那天、吃的。
就那一次……”
程荀抿住唇,努力忍住奔涌的情绪。
玉盏的眼睛慢慢失焦,目光投向程荀身后:“姐姐,是不是娘亲来接我了?”
程荀仓皇站起身,拍拍她的脸:“不,不,那不是她!”
可玉盏没有力气应和她,喃喃说完那句话,又昏睡过去。
程荀颤抖着将手放在她的鼻尖,确认还有微弱的呼吸,然后像被抽干了力气,颓丧地坐在地上。
程十道,程六出,妱儿。
她谁都救不了。
正院的方向燃起烟花,各色的花在夜空高高绽开,铜青、朱红、银白,绚烂非凡。
门外,下人们仰望着烟花,发出赞叹。
程荀转过头去看。
烟火倒映在她眼瞳里,缤纷的色彩散开,然后消逝在最灿烂的时刻。
她呆坐在地,听着屋外众人欢喜的声音,心中涌起无限怨恨。
凭什么他们这么开心?
凭什么胡婉娘还在锦衾中安睡?
所有人都能迎来新的年岁,凭什么只有妱儿要被留在这里?
她想起被胡婉娘随意推上冰场的妱儿,想起被胡品之一把火烧死的程六出,想起被胡瑞十两银子打发走的程十道。
还有许多许多面目模糊的人,上位者轻飘飘一句话,就逼得他们以各种荒诞的缘由死去。
她从未如此深切地明白“命如草芥”
四个字。
何其荒谬!
他们出身卑微,他们就该死吗?
人固有一死,可他们的死,是这世上最没有价值的死。
除了上位者以此炫耀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力,还有任何意义么?
他们逼死求告无门的人,还要做作地喟叹一句,这都是命。
仇恨像块燃烧的冰,在她五脏六腑游走,烧得她全身冰凉。
身后传来微弱的呻|吟,程荀如梦初醒。
她慌忙爬到床边,玉盏像是陷入梦魇,四肢在被窝里微微挣扎。
那具象化的仇恨竟点燃了她的斗志,她不禁咬紧牙关,反复叩问自己。
你当真谁都救不了吗?
妱儿尚且在生死边缘挣扎,你要先一步放弃吗?
答案清晰可见。
她迅速起身,打湿帕巾盖在玉盏脸上,擦拭全身,灌了一茶壶水,然后推开门。
临走前,她转身回望一眼玉盏。
这次她没有哭。
她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之中。
一路疾驰到二门外,看门的婆子彻底醉倒在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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