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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厚于是不再坚持,往南一指:“便在安邑坊西街赁了崔氏的屋子,门口有一棵歪脖子大柳树。”
念云点点头:“好。”
子厚道:“贤弟如果现在不忙,不如卖愚兄一个面子,我们到那边的酒铺子里去喝几杯?”
念云摊摊手,笑:“我没钱。”
子厚哈哈大笑:“我请。”
子厚携了他的手往边上一个挂着酒幡的小酒铺里去。
念云想挣脱,但想想自己此刻反正是个男儿郎的装扮,扭扭捏捏的反而不好,只好随他去。
三杯酒下肚,话题开始慢慢的拓宽。
子厚道:“贤弟那日说的,‘看一间屋子漏不漏要站在屋檐下,看一项政策好不好要在乡野间’,这句话我想了很久,深觉有理。”
他少年时随父亲四处宦游,在江州、洪州一带,五年里总有二三年水患不断。
他见过那些灾民,衣不附体,食不果腹,只能到山里去寻野菜野果充饥。
念云安静地听他说下去。
“我见过有一个小孩,他的母亲不许他吃路边的野蘑菇,因为有毒,可是他实在找不到吃的东西了,于是吃了有毒的蘑菇被毒死了。
那时我便在想,圣上知不知道他的治下有如此多的百姓在受灾?他知不知道他和他的大臣们在吃肉的时候,他的百姓连野菜都吃不饱?”
长安城里全是歌功颂德的声音,那些天天挂着鱼袋手执笏板、德高望重的老臣,他们根本没有去过民间,根本不知道他们制定出来的政策到底好不好!
子厚慷慨激昂:“一间茅屋漏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哪里漏,也不知道漏到了什么地步,更不去安排修缮屋顶,却高高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商议怎样能让屋里的被褥不变湿,简直像个笑话!”
念云也是在民间生活过的,见过涨水的情形,每年洞庭湖涨水,周围的农田都会被淹,只能指望早稻能多存点粮食,晚稻几乎是颗粒无收。
她也曾这么想过,为什么皇帝不派人治理水患?从上古时期,大禹治水就已经积累了无数治理水患的经验,为什么到今日,水患依然要危害那么多人?她接口道:“或许圣上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想治理。
从安禄山谋反的那天开始,大唐就再没有太平过。
天下一日兵戈不息,圣上即使有心,恐怕也是无力。”
“战乱,确实是最可怕的。
泾原兵变的时候,兵士烧杀抢掠,我看到一个兵想抢女人胳膊上的臂钏,可是臂钏戴得太久了摘不下来,他就把女人的胳膊给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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