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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夫特和伊冯回到了诊所,进门时头发已经风干了一半,单看外表像翘班带学生出门野营,不慎脚滑溜进了山涧里,于是潦草打包东西提前返回。
他谢绝了其他人帮忙提包裹的好意,交代要宵夜和炉火后,迅速消失在了楼梯上。
闻讯赶到的库普也只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
扈从兼助手耸耸肩,放下手里正在消毒的器械,洗手朝后厨走去,让同样在加班的厨师再准备两份热汤,多加肉桂粉。
忙碌完的众人在桌旁一边分享食物,一边等待着教授整理完毕后回来解释自己的去向和听取近日工作反馈。
在守口如瓶的伊冯开始打第三碗汤时,库普意识到今晚或许有些不太一样了。
如果说有一个最适合在这时候离开餐桌的人,那只有他了。
所以教授的助手放下碗,起身离开,踩着新木修补的楼板来到房门前,发现里面的灯还亮着。
抬手想要敲门,却在离门板还有几寸的位置停住。
房间里安静非常,没有洗漱走动的迹象,就连黄铜笔尖隔着纸张敲啄桌面的声音都没有。
他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敏锐的,可能是几天来医疗工作中被迫反复练习的手法,使耳朵会反射性地去区别声音的强弱。
或是某些潜伏在表层意识下的东西作祟。
像做完清洗工作、最后一个从熄灯的病区离开时,发现正门没关紧,气流通过吱呀作响的门缝喷在提灯摇摇欲坠的烛火上。
那扇门的背后什么都没有,也可能是一整个黑暗潮湿世界路过时的吹息,使人本能地远离,又在那之后疑惑前一秒自己无端的畏缩。
他缩回了手,护住灯焰,掌心的温度接近灼痛,但有安全感。
大概是里面的人过于疲惫,没有熄灯就睡去了,这比较少见,但也说得过去,毕竟看这身就知道经历了不那么容易的旅程。
发现这点很好,可以避免叫醒一个已经入睡的人,有什么事情可以推到明天再做决定。
但他还是在门口站了一会,静待下一个声音——如果真会有的话。
这是在听诊中学到的,不是每种声音都恰好能在你按下听筒的那刻出现,有时必须得等几个循环。
他确实听到了,一个很低的声响,甚至比自己胸腔里的呼吸和心跳更微弱。
隔着门板、疏松吸音材料、特殊容器,仍然保留了清脆的原色。
那是硬物敲击玻璃的声音,有节奏感地,一下接着一下。
因为过于规律,很容易将其忽略,作为背景的一部分滤掉,不过细听确实能辨别出来自房间里。
那让他想象到涨潮的滩头,被水分激活的小生物张合它们的硬壳,制造不休的节律。
而“潮水”
还在上涨,它是另一种环境对熟悉环境的侵占,像潮水那样上涨、雾气那样扩散,无形无质地充盈房间,荡漾弥漫着。
库普觉得周围略显陌生,明明他还没有移动,站在走过很多次的地方,脚下补好的地板还有自己出过力,但这里已经成为某种临水滨岸,他浸入无形潮水、穿过一层透明的液体看东西,原本的一切有了微妙的不同。
那种清脆的磕碰敲击声变得更加急促,似乎在欢庆潮水的到来。
库普深吸一口气,开始后退,随即越来越快,转身快步朝楼下走去,打断了伊冯的进食,把她带到门口。
有状况发生了,不过他需要另一个人来确认一遍。
答案是肯定的,伊冯突然地捂住耳朵,随后松开四顾,仿佛什么毫无预兆在她的耳边大声叫嚷,又迅速隐去。
看来克拉夫特注定是不能继续睡下去了。
“克拉夫特先生,您在里面吗?”
他用力拍打门板,嘭嘭声在整个走廊里回荡。
回应拍门的是钟表走动般的脆响,在之前的基础上又加入了第二重,又一个声源被激活,以不同的频率叩击着玻璃,如同两支搅拌棒在玻璃容器里来回摆动,敲打内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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