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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给安定授予官职开始,李治便有所犹豫。
谁让这份权力的给出,和他将皇权分给天后截然不同。
而到了今日四方战事都由安定带来胜利奏报之时,他也依然还带着一份侥幸,希望她能满足于镇国安定公主的名号,而非再进一步。
“可你看我能怎么做呢?”
李治面色恍惚地缓缓说道,“前朝百官之中受我提携的官员,已和天后遴选之人分庭抗礼,储君无论是因何缘故,都必须由天后所出。”
这甚至并不仅仅是权衡利弊之下的结果,也并不仅仅是他的继承人需要一个名正言顺,还有这二十年间的相互扶持情谊,促使他只有这个选择。
但就算有三个儿子作为备选,也根本不够用。
“你看看今日的情况,一个不敢去做,也不知道是他本性懦弱,还是受到了威胁,一个已经魂归九泉,离开人世将近一年之久,一个……已是无缘太子之位,还有伤在身。”
李治勃然怒道:“我甚至不知道,百官之中有多少人在等着我颁布一个最后的结果,将安定捧到那个位置上。”
李元嘉张了张口,不知该不该说,恐怕真正能接受这一点的官员并没有陛下想的那么多,局势也远没有坏到那个地步。
但他虽觉李贞和李元轨的谋划属实有僭越的嫌疑,也知道此刻不能将这些话说出,以免在此风雨飘摇之时,陛下还要对宗室有所猜忌而动手。
便只下意识地开口接话:“陛下……”
“你不必安慰于我,有些事情我自己也清楚。”
李治惨然一笑,“就比如我很清楚,此次我一意孤行让贤儿出战,到底惹来了多少非议。
我若贸然对安定做出什么打压之举,意图确保下一任太子的地位,又会遭来何种反扑。”
他也知道,自己本不该以一个天子的身份对着宗室诉苦,可当阎立本都将辞呈递交上来的时候,简直像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无法不变成此刻这个心乱如麻的样子。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李治的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着李元嘉的神情:“若我有朝一日需要你相助于我,你能够做那个托孤重臣吗?”
臣子慑于强权会跑,可宗室的利益从某些方面来说是一致的,绝没有这个退避的资格。
他吃过长孙无忌的教训,也不会留下一个和舅舅相似的人物为辅政大臣。
李元嘉无疑就很合适。
就算是要他辅佐旭轮,他也不会凌驾于对方的头顶上。
只要能先将那个皇位继承顺理成章地推行下去,随后的事情总能有见招拆招的机会。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两件事。
一件是让旭轮愿意一争,去做这个皇位的接班人。
另一件,就是为这个未来的储君找到足够多的支持者。
他无视了李元嘉在听到托孤重臣四字之时的惊愕神情,以近乎恳求的语气又问了一遍:“皇叔,你——能吗?”
李元嘉的目光里闪过了一瞬复杂的情绪。
想到他和李元轨分析之时,对于军权一事上毫不乐观的态度,他便不由在想,这份重托是不是已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限度。
可他又必须承认,无论是李元轨还是陛下,他们对于安定公主上位的顾虑,担心这颠覆宗法的传承会让江山终有一日再不姓李,都能说服于他。
顶着李治的目光,他也最终开了口:“若这是陛下所愿,臣会尽心竭力的。”
李治这才松开了手,在脸上露出了几分由悲转喜之色:“你放心,我不会只将麻烦抛给你一个人的。”
既然他并非全无同道之人,他也会再多做些准备的。
可惜这洛阳之地终究不如长安那头做事便捷,他还得尽快启程回京。
希望……千万别再有什么意外了。
不过有了李元嘉的这句承诺,他在目送对方离开时候的心情,已和先前送阎立本离开之时,有了极大的不同。
虽然说,对于韩王来说,他还是在离开时的心情更为沉重一些。
他也只能说服自己,他今日此举并非只是出于和李元轨的密谋,而是要以陛下看重的托孤臣子身份,行匡扶社稷之举。
然而这份好不容易升起几分的底气,又在出宫路上遇见李旭轮的时候化为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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