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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人人都能对前朝的明君与直臣这般苛待,陛下要以何来让天下人信服。”
郑仁恺的夫人,正是房玄龄的女儿,换句话说,他在此地的发难,比其他朝臣都要有理有据得多。
他是真因为那把火烧到他们家的头上了。
相比于先前往洛阳走了一趟,又“恰巧”
调来了皇城守军的李昭德,自然还是由郑仁恺来做这个发难之人为好。
大约也因为,荥阳郑氏并未牵扯进此前的李唐宗室谋逆之中,反而还有郑夫人出仕于圣神皇帝手下,让他更有了几分说话的底气。
郑仁恺那张年迈的脸上浓眉高竖:“陛下可知道,长安守军在将这些人拿下的时候,他们说的什么?他们说自己此举是出自您的授意!
可难道要立武周天子七庙,就非要做此等破而后立之举吗?”
他仰头朝着前方的皇帝望去,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可奇怪的是,面对这样的质疑,面对她的晚辈行此无状之举的表现,圣神皇帝陛下竟没有任何一点恼怒之色,反而依旧在以一种从容的姿态,端详着下方众人的表现。
见朝臣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这才徐徐开口:“你刚才说,我立武周天子七庙,需要行破而后立之举?”
“不错。”
“可我何时说过,我要立天子七庙了!”
垂落在她面前的旈冕甚至没因她这发话而摇晃,她说出口的下一句话,却依然在这朝堂之上掷地有声。
“可笑,武周基业自朕而始,何来太庙!”
武承嗣惊愕地抬头往上看去,只觉那句“何来太庙”
,简直像是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在场众人也没有一个会怀疑,她是事败之后给自己突然找出来的借口。
在那位杀伐果断的天子身上,既连想要从天后变成天子,都可以这般轻易地说出口,又为何不敢承认,自己想要尽快建立太庙,以图江山基业稳固。
在她端坐高堂字字笃定的声音里,只剩下了一种信号——
她是真的不想立太庙。
她也有这个底气,在今日领袖天下之时,将武士彟所给她的东西完全撇开在一旁。
那便绝无可能,是她让武承嗣等人去做这件事的。
这话中的冷酷意思,更是让武承嗣等人旋即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她不是暂时不立,而是不打算立庙。
那么既已不尊她的父亲、祖父为太上皇,也就不会以多么正式的方式承认他们这些晚辈。
现在他们犯了这样天大的错误,她也就根本没有一点必要去为他们脱罪!
或许他并不是看错了,而是真的在被押解进来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以一种看死人的目光在看向他们。
也难怪……难怪皇帝陛下没有任何一点愤慨之色。
这武周王朝自她开始,不必往上追溯,那他们这些人,和她根本全无联系,生死只在一句话之间罢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明知他在此时该当做个闭嘴旁听之人,起码也得等到天子准允再来为自己脱罪,他也忍不住高呼出声:“可若无太庙先贤,何来陛下!
若无太庙,武周朝臣又该当配享何处!”
“那么是他们从坟墓里蹦出来,助力于今日的天下太平?”
武曌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地开口怒斥,仿佛在她口中提及的“他们”
,所指代的根本不是她的父亲和祖父,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也仿佛,当年在万年宫中,她也从来没有为过世的武士彟求一个追封。
她甚至根本都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的意思,就已转向了后面的那个位置。
“至于配享?也不看看,前朝臣子何曾将配享视为唯一要争取的荣耀了?前朝有凌烟阁,我大周自然也能有万象宫,将朝臣之功表彰于碑铭石刻之上,此事早已被交托给将作监来办,还用得着你们来操心?”
“来人!”
刑部和大理寺官员当即在陛下的示意中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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