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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途?”
李昭嘶声笑道,“何为歧途?这世间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沈霜野立于雨中,碎溅的雨珠折射出千万道漆黑的剪影,唯有刀锋所指之处有一线泓光。
任何人看见沈霜野都会生出退却之意,但太子没有退,他已无退路可言。
“疏远,”
太子缓缓举刀,叫的还是沈霜野的表字,仿佛又回到了麟德殿中那些时光,他依稀还是那个温和仁善、人皆称颂的东宫储君,“你如今来阻我,已经晚了。”
“殿下错了,”
沈霜野眉眼漆黑,沉如寒渊,“这世间道路千万,只要谨守本心不为外物动摇,就能一往无前。”
“本心?”
李昭在那一瞬间不免觉得好笑又可怜,他与沈霜野谈权势,沈霜野却与他讲本心,当真——令人发笑。
他谨慎驱马绕过交锋刀兵,道,“沈疏远,你天真!”
太子怜悯地看着沈霜野,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恐惧看到沈霜野,也害怕面对贺述微。
臣如明镜,他是人皆称颂的大周储君,可君王的阴暗、自私和不择手段都在他们的眼中被照得无所遁形。
太恐惧、也太难堪了。
可如今他终于觉得自己的恐惧和害怕都只是一个笑话,无论是贺述微,还是沈霜野,都是如出一辙的天真。
太子闭眼,眨掉了眼中的雨水:“世间从无本心可言,你所谓的道,离不开教化二字。”
沈霜野根本不明白何为本心,人生来为善为恶,谁能肯定?善恶之间又岂有定论?
不过都是人心欲望雕琢出来的教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八个字便能悉数概括。
时间和权力是这世上最无法抗拒的东西,前者无从改变,后者不能拒绝。
沈霜野与他谈本心,是因为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此生未受磋磨,无人与他争,也没有人能与他争。
“疏远,你求的不过是自己心中的理想大义,同我又有什么区别?我为东宫储君,大权在握、君临天下就是我的道。”
李昭在今夜褪去了温文尔雅的储君外皮,东宫储君是千金之子,从来没有破军杀敌的将军气魄,他也当不成将军,只能做个赌上一切的亡命之徒。
“我今日所行,非是歧途,而是拨乱反正。”
沈霜野叹息很轻,因此很快被雨水抹去。
“君王立世,当以天下为公。”
沈霜野声音渐寒,他仍是平静,但流露出来的失望像针扎一样刺痛了李昭,“殿下,你奉行帝王之道,却无帝王之心。”
雨水浇湿了李昭面颊,他双眼猩红,淌下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个皇帝。”
他是这世间离皇帝最近的人,他学会了帝王的冷酷残忍,却只能当个宽厚仁善的储君。
何其的……不甘心。
太子猝然暴喝,“天地为笼,你我皆是笼中困兽,不死不休!”
他翻转长刀,带着孤注一掷的杀气。
暴雨如注、狂澜吞天,刀与剑的杀戮之间不需要声音,只需要斩开面前的一切。
谢神筠执剑而上,凌空斩向陆庭梧。
剑锋险之又险地贴着他咽喉划过,留下一线刺痛。
陆庭梧勒马后仰,激起一阵长嘶,但已经来不及了,绊马索猝然弹开水花,陆庭梧在千钧一发之际割开了马鞍,仓促滚地。
谢神筠的剑已经到了。
陆庭梧扬手溅起的水花阻隔了谢神筠的视线,那为他自己争得了一点喘息机会,但谢神筠根本不靠眼睛行动,呼啸的风声和飞溅的雨珠都是她的眼,它们为她勾勒出陆庭梧的方位与身形。
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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