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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戎渡听了,这才松开了紧巴住对方不放的四肢,轻轻巧巧地落到地面上,再一看北堂尊越身上的一袭银白色蹙金双层广绫长袍,已经被挫弄出了一片皱痕,因此便目光一偏,只当作没看见,道:“父亲,我饿了……咱们去吃中饭罢。”
北堂尊越似笑非笑地用手在他脑门上赏了一个清脆有声的栗凿,道:“这招‘金蛇缠树’你倒在这里用得有模有样,嗯?还吃什么饭,跟本座出来,先把上回教你的东西练上两个时辰再说。”
北堂戎渡反驳不及,刚捂住了被弹得生疼的脑门,就径直就被拖了出去,劈头盖脑地好一通操练。
及至回了吟花阁,早已是下午时分,北堂戎渡已是全身颇为懒怠,腹中又饿,便叫人简单弄些饭菜送来,然后直接回了自己房里。
刚进了套间,就见沈韩烟躺在床上,没穿外衣,一件单裳裹在身上,盖着纱被,青丝用一根玉簪松松挽在头顶,脸色仿佛不大好的模样,正闭着眼睛卧着,听见响动,便睁开眼,见北堂戎渡进来,就道:“……公子回来了。”
说着,就要起身。
北堂戎渡见他依稀不大舒服的模样,便走过去叫他躺着别动,用手摸了摸少年光洁如玉的额头,见温度微微有些略高,不由得就皱了一下眉,问道:“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眼下却是有些发烧的模样……叫了堡中的大夫看过不曾?可是已吃了药?”
沈韩烟躺在榻上,几缕青丝软软垂在耳边,衬得肌肤仿佛白玉一般,低声答道:“只是略有些热,倒是不妨事的……”
北堂戎渡原本眼下就又累又饿,自然没有多少好心情,因此只微微哼了一声,说道:“新送过来的这班丫头也是该打,你既病了,怎么跟前也没个端茶送水的?你虽是自然不能有年纪大的丫鬟服侍,毕竟她们是在这里多少年的老资格了,只服侍娘和我,可那帮才拨过来的十二三岁小丫头,莫非就不该伺候你了?她们倒乐得省事!
你也太纵容了她们去。”
说着,不待沈韩烟说话,便传了人进来,淡淡道:“他既是病了,可叫了大夫来看?你们倒闲了,也没个人在这里照看着。”
那小丫鬟不过十二三岁,见北堂戎渡责问,不禁怯怯嗫嚅道:“已经……已经有大夫看过了,说是,说是受了惊,也喝了药……”
沈韩烟这时才有时间开口,忙道:“是我说不用有人在这里,我自己安静躺一躺就行……”
北堂戎渡听了,便让那小丫鬟下去,自己回过身坐在床沿上,说道:“这倒是我有些莽撞了,虽说也该让你见识些事情,但也不必突然给你看了这么些血淋淋的喊打喊杀的东西,你年纪不大,从前也没经过这些,却是有点儿惊到你了。”
沈韩烟摇了摇头,道:“公子自是为我好,只不过是韩烟自己有些没用罢了……”
北堂戎渡在外练功练了两个时辰,身上又累又乏,干脆也往床上一躺,和沈韩烟并排躺着,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谁头一回见了,都不会自在到哪里去……父亲让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我何尝又是全然无事呢,不光拿着刀的手在一个劲儿地轻颤,还直恶心想吐,过了个坎儿,也就罢了。”
沈韩烟头一次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先前由于北堂戎渡还小,平日里倒还不觉怎样,渐渐有些不大深记着自己是作为宠嬖给了北堂戎渡的,但今日上午因为北堂尊越的那一番话,便猛然让他记起了自己与北堂戎渡的关系,明白自己日后是必是要跟着北堂戎渡的,因此虽然眼下北堂戎渡年纪还不大,却也微微让他有些不太自在,加之平日里对方待他又好,因此不禁略有些赧然,往床内稍微挪动了些许,没有和北堂戎渡完全挨靠在一起。
北堂戎渡倒没觉出什么,只是将手放在肚子上,道:“真是饿了……中午连饭都没得吃。”
话刚说完,几个丫鬟就抬了桌子进来了,北堂戎渡道:“不用抬进去,就放在这里罢。”
丫鬟们应了,将桌子抬到床前,北堂戎渡吩咐她们下去之后,见其中有几样清淡的菜色,便对沈韩烟笑道:“看你这模样,想必中午也没吃饭罢,你既病着,就应吃些清淡的,正好这里倒有,起来跟我一起用些就是。”
沈韩烟听了,就坐起来跟他一起吃饭,北堂戎渡将一碗虾仁蒸蛋推到他面前,说道:“这个正好清淡。”
沈韩烟低声谢过,闷不作声地埋头吃饭,北堂戎渡从前也是颇经历过风月的人,如何看不出他的蹊跷,那一点少年的忐忑心思,自然是避不了他的,因此便一面喝汤,一面在蔚蓝的眼睛里微微含出一丝好笑的意味,说道:“今日父亲虽说了那样的话,你却也不必扭手扭脚的,有什么可臊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咱们既是从小儿就在一处,你又很合我的脾气,得我的喜欢,我自然是待你与旁人不同的,日后虽不知怎样,但总是至少要保你衣食无忧的,若你心里有什么觉得不安稳的,只管和我明说了,我又岂有不顾念你的。”
沈韩烟听他将此事忽然挑了个明白,即便北堂戎渡此时年纪不大,但又何尝有人能将他当成孩子,因此不觉红了脸,呐呐道:“韩烟从前被卖到那等地方,原本以为是没有指望了的,不想后来却被人买去送进堡中,由堡主给了公子,这已是出了火坑了,未曾想公子更是待韩烟极好,吃穿用度都是上等的,也从不打骂,甚至还能习武……这都是原先从来不敢想的事,公子于我有恩,韩烟一心一意服侍公子一辈子也就是了,哪里还去想别的……”
北堂戎渡听他这样说,又见那羊脂玉一般的容颜上淡淡染着几分晕色,也不知是否是有些发烧的缘故,直如同美玉生晕一般,殊色以极,他平日里虽看惯了自己与北堂尊越的相貌,但也觉沈韩烟容貌确是极好,已不在北堂迦之下,不由得笑道:“你以后若是跟我出去的话,我怕是要给你戴上个面具的。”
沈韩烟略略垂着眼,脸上微热,只管低头吃饭,但心中,却已渐渐平稳了下来。
骨肉
沈韩烟毕竟只是一时不能适应,骤然有些受惊,休息调理了一两日,也就好了,北堂戎渡只让他这几日安静歇着,不必再随身伺候自己。
日光暖媚,清风徐拂,高高的树冠上停着一只红嘴丽羽的鸟儿,正唧唧喳喳地轻鸣,偶尔亦用嘴去梳理一下彩色斑斓的羽毛。
北堂戎渡见那鸟儿生得好看,尤其是尾羽,更是颜色绚烂美丽,便想捉来给北堂迦观赏逗弄,博母亲一笑。
他自从前年开始习练暗器之后,便经常随身带着闲暇时玩的弹弓,以便在偶尔玩乐时,也可以用来稍微锻炼发暗器的准头,此时身上正好携着此物,便自怀里取出来,又从腰上挂着的荷包里摸出一颗黄澄澄的金弹丸,仰着头,瞄准目标就用弹弓射了出去,正好打在那鸟儿的身上,令其直接从高高的树冠上掉了下来。
北堂戎渡在树下准确无误地接住了猎物,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好,只是将鸟击得晕了,并没有弄死,又从一棵柳树上折了些柔枝,很容易就编出了一只简便的小笼,将晕过去的鸟儿放进里面,用手提着笼子,随意到处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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