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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爻的咳嗽根本就不是病,但他不会跟景平说,今日陡然得知这孩子挂心他,颇有些老怀安慰地想:不亏我平日里待他好,果然人心还是肉长的,可是……
独在权利面前,心会变成沁透了毒的烂疮。
想到这茬就气不顺,心里的憋闷往上顶,又咳嗽起来。
景平凑过来,在他背上拍:“怎么不冲风也咳嗽了?我一半天就出发,就算一时不能根除,若能得个缓解的法子也是好的。”
李爻缓缓摇了头,想想道:“治咳嗽的法儿不急。
你师父跟我是同门,你入门三年多,理应回师门拜会一次。”
他指望引着景平聊师门,没想到景平不拾茬,在他面前蹲下,仰脸看他:“你到底为什么身体不好,脉象看来,似是缠疾,从前太医就没说过什么吗,”
李爻那白缎子似的头发荡在景平面前,景平忍不住拎了他发梢,卷在指尖,“你又为什么,年纪轻轻白了头发……”
这些问题,景平只在心里想过,从前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足,问来因果暂时也不能改变什么。
只有一次,李爻咳得厉害,他偷偷问过花信风,预料之中师父也是让他专心功课。
如今分别在即,李爻是他在世间极少有挂心的、敬佩的人,他知道对方依旧八成不会说,终于还是把这缠在心头已久的问题问了事主。
问完,他直勾勾地看着李爻。
李爻突然觉得景平目光烫人,穿透他的厚脸皮,瞅得他浑身不自在。
他那如画的眼睛眨了眨,别开目光,应承道:“曾经年少轻狂,每日只顾得干活,不知道歇,累的。
大夫看过了,说我心血虚亏,所以我才遁出来躲闲了。”
景平还是那么看他,这话乍听是那么回事,但细想跟没说一样。
“那……皇上就任你这样跑到江南来?他为什么不找人给你医?你们不是年少伴读的情谊,关系很好吗……”
景平说者无心,李爻听了却唏嘘:他和他爹没一杯毒酒直接送我去见列祖列宗,已经是我祖上积德了。
他深吸口气,有点不耐烦地道:“为上者的心思,岂是你能妄自揣度置喙的?”
一句话,把景平话茬断了。
李爻站起来,见对方眉头微微蹙着,看上去有点委屈,心又软了,拍着他肩膀:“你长大了,记得凡事看到了,也不一定说出来,独听一家之言终归是片面,多听多看再去辨别,才是真的耳聪目明者。”
李爻平日里嘻嘻哈哈,五句话里四句半是废话,难得语重心长一回,景平恨不能把他刚才那段教诲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可他转念,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心血虚亏也是你一家之言啊,怎么……言外之意是你言不尽实吗?
李爻实在是想不到这小孩心思如此九曲十八弯,也没觉出自己前后矛盾,搬起石头砸脚了,只道景平听进去了,又嘱咐他:“不用多挂心我跟你师父,四处走走看看,累了就回来,让你师父给你走后门拿个官驿的函令,得空就发信回来,”
他交代完,从怀里摸出柄匕首,“你叫我一声太师叔,这匕首就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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