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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少连飘然而去,“隔几日我搬回见曦园就是了。”
紫苏怔怔站在粉壁前,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巨浪掀天,五味陈杂。
原先她的主子,是沈家的独女沈妙义。
沈家并非江都人,亦是商贾出身,但攀附的是官商的路子,江都有沈妙义的外祖家,和施存善有些渊源,施少连和沈妙义因缘结识,有些少年情意,沈家原是看不上施家,但对施少连寄予重望,施家攀结之下,两家已有结亲之意。
后来施存善故去,施少连自作主张从学院回来,连当年的院试都未去,回家掌了施家的营生——先头不悦的便是沈家,施家那点子营生沈家尚未看在眼里,他们看中的是施少连的读书仕途,沈妙义自然也是不满,和施少连屡起龃龉。
而后就是施少连抓住了她遗落的一幅绢帕,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她那样清高自傲的性子,岂能容自己的婢女伺候枕席,以后也是把你配个小厮,不如跟着我,还愁没有好日子过么。”
她自然也是暗暗倾慕他的,那时他也是少年郎,白纻春衫如雪色,俊秀清雅里显出光风霁月的气度,等两人私情的那一幕撞入沈妙义眼里,不啻于晴天霹雳,但能在他身边,她就不后悔,以后做婢做妾,她也心甘情愿。
她也不许外人给他泼上半点污名,无论是外头那个妓子,还是见曦园里那个假二小姐。
紫苏默默的站了会,转身回了见曦园。
这日里,蓝表叔也颇有些晦气,原是一时兴起,约着詹少全和邓知客出去喝酒,原想着许久不去雪姐儿处,想带着人去热闹一番,岂料进了巷子,冯妈妈赔笑:“雪姐儿已有了好去处,不在家里住。”
蓝表叔道:“这是什么话?上次我来还好好的,她哪儿去了。”
冯妈妈呵呵一笑:“她给自己赎了身,跟着张家二哥享福去了。”
原来是张优升了副提举官,近来又有些财路,大有底气在,雪姐儿看他意气风发,容光焕发,有了巴结之意。
只是先前雪姐儿和冯妈妈在张家门前讨酒资宿费,两人已闹僵,雪姐儿好容易寻着机会,将张优哄到楼上来,哭哭啼啼喝了一顿赔罪酒,床笫间又使出了些别样的手段,重新将张优哄得服服帖帖,张家那头因张圆之事闹得愁云惨雾,这边张优将雪姐儿梳笼起来,两人镇日里一道厮混。
酒酣情热之时,雪姐儿囔着要赎身跟他过日子,张优知道冯妈妈的厉害,只掉进钱眼里,难免有些推脱,哪知这次雪姐儿不知怎的吃了秤砣铁了心,搬出了自己的体己钱——这些体己钱多半从蓝可俊手里拿的,去冯妈妈面前给自己赎了身。
张家是读书人家,家训只娶亲,不纳妾,张优见雪姐儿执意如此,又不花费自己一分一毫,于是在外头赁了个小院子,又买了两个丫头嬷嬷服侍雪姐儿,自己隔三差五来寻欢作乐。
蓝表叔听得冯妈妈这顿说辞,又说雪姐儿的赎身钱又是珠钗首饰,又是银元宝,件件样样都是从自己手里送出去的,顿时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跺脚道:“这不要脸的妇人,拿着我送出去的银子,跟别的男人跑了,我可不就做了乌龟王八,鲜绿的头巾。”
随同的酒肉朋友道:“,她拿着蓝兄的银子,自赎他人,就是踩着蓝兄的肩膀往上爬,这口气,哪个男人咽得下?定当讨回来。”
蓝可俊被人一撺掇,问冯妈妈要了雪姐儿的寓居,气势汹汹的带着詹少全几人冲上门去。
雪姐儿正陪张优吃酒厮混,见蓝可俊带着人闯进来,大惊失色,两个人衣冠不整,妇人露出个雪白的胸脯,满面春色的浮浪模样。
蓝可俊见了这场景,顿时怒火中烧,提手就是对着张优一拳,张优是斯文读书人,何时与人动粗过,此时见蓝可俊不言不语就来闹事,亦是心头火起,和蓝可俊厮扭起来。
一时旁侧站着的闲人都上前来帮忙,男人一顿混战,只留个雪姐儿在一旁哭诉跺脚,吵闹声遭惹了四邻,不知墙头何时站满了人,有看热闹的,有劝架说合的,有火上浇油的,直到街坊来拉,才把两拨人分开。
这事儿不知怎的传到施家和张家,两家都有家丁赶来拉架,张夫人听闻自家儿子在外赁屋蓄妓,又和那妓子旧时恩客呷醋厮打,一时气得在座上直不起身来,等家人将儿子拉回来,好好的儿子已是鼻青脸肿,后头又哭哭啼啼的跟着那妓子,跪在张夫人面前道自己怀了身子,要进张家的门养胎,顿时将张家人惊得不啻雷击。
杜若此前和张优关系稍有转圜,听得此事,亦是面色青白,冷笑连连,不理不睬,直接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张圆这阵儿都病着,整日躲在屋内养病,听见外头叫骂声,又听见施家两字,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却也不出屋,只贴着门窗听外头说话。
他如今形销骨立,眼窝深陷,唇皮皲裂,模样不太好看。
施家那边,詹少全几人和施家闻讯赶来的家丁将蓝可俊拖回,田氏见了他那副衣裳毁坏的模样,又听旁人说了一顿来龙去脉,气的指着蓝可俊破口大骂,苗儿的嫁妆都是施老夫人操办的,自己还有一儿一女要打算,这混账东西却把甚多的银钱都搬到了妓子手里,一时施家也闹得鸡飞狗跳,田氏哭的眼睛红肿。
施少连不许消息传到内院里让施老夫人和几个弟妹听见,打量了狼狈不堪的蓝可俊一眼,温声道:“家中也不缺那些银子,表叔何至于闹到人家门前去,惹得不好看,也丢了施家的脸面。”
他语气兀然转冷:“表叔这阵儿,也少沾些家里营生,在家多歇些日子,好好养养身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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