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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房管土地户籍,要找的总门就是这个。
何保正领着梁川招弟,轻手轻脚地就上来了,猫着个身子,生怕动作大了点打扰到里面的大人物。
这一幕梁川见过太多次了。
在基层常常有群众过来办事,要么找不到地方要么不认识人,许多一辈子可能都跟行政机关打过没几次交道,第一次来都是把这些行政机关里面的不管正式还是非正式的看得相当的谨慎,一张口都是:领导,问个事,
领导,这。
。
搞得小公务员诚惶诚恐的,这大慨是几千年官僚制度遗留下来的吧。
何保正这个村长当了一辈子,也没几回能进县城与这般胥吏打交道,村子一条狗还是狗,衙门里哪怕一条狗,也是有身份的狗,更何况这些在衙门里当差的公爷,自然视他们也是神仙般的人物,恭敬了一点,很正常。
户房里一个四十来岁白面微须的中年人端着一个鹧鸪斑建盏,翘着一只二郎腿,正在享受着早上茶叶的清香,整个衙门清静无人,早上的太阳透过纸窗照在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相当的养人。
何保正叩了叩门环,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了这个正在喝茶的胥吏,茶盏里滚烫的茶水灼到了舌唇,还溅了他一身的茶水,忙不迭起身拍掉身上的茶渍。
转身看了一看门,是三个未曾见过的,一看就是乡里面的百姓,怒得他大声咆哮道:“做甚?你们是什么人?”
何保正的一脸老爷笑起来跟一朵老菊花一样,满脸的褶子,那恭维的笑容让梁川和招弟不寒而栗,你这老头子可真使得出来啊。
何保正嘴里相当的客气,说道:“小的是凤山乡何麓村的保正,姓何,今天来县衙讨扰是想帮村子里一个外来客户买块地,顺便看能不能将这客户的贱籍改了,以后归我何麓主籍,依律纳银。”
这贴司姓黄,识得一笔半划,功名仕途是没有指望,靠着老婆娘家亲戚的关系,在兴化县衙户房内捐了一个刀笔胥吏的闲差,这一做就是几十年,倒也清闲。
这兴化大大小小里正保正几十个,这何麓的保正怎么这么眼生?好像从没打过交道一般,这番上门又这么唐突,估计又是哪个穷村的穷鬼村长上门来攀亲了,这身上背的是什么东西,上不上路?
黄贴司狐疑而又不满地打量着何保正以及后面两个人,两个人手中都是空空的,一看就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物件,问道:“买地?你们可知这卖地规程啊?就你们几个人来了,卖家可有人来了?”
黄贴司阴阳怪气地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幸好何保正虽然这么些年了何麓也没几个能人能买地卖地什么的,但是好歹操作过,知道要买卖双方到齐了才能办手续。
他指着身后的招弟说道:“回贴司爷的话,买卖两家都来了,这是何麓郑良庆的二儿子,买他们家的地,由他代为画押。”
“何麓郑良庆,这可得好好找找了。”
户房里有兴化各乡各村的所有造籍在册的主客的登记信息,一本本堆积在一起,厚厚的一叠,有些偏僻的地方因为变动极少,人口普遍是外流而不是流入,根本就没有变动的必要,日积月累下来,别的丁帐本都是快翻烂永远放在最上面,个别穷地方如何麓这种贴司押书自己都没什么印象的,永远在下面。
黄贴司在最后在的一个博古架上搬出一沓发黄的丁帐本,上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黄贴司用力一吹,上面的粉尘四散飞扬,呛得黄贴司打了好几个喷嚏,挥起手用力地扬着。
梁川眼力好,一看黄贴司这般狼狈,立即小跑到黄贴司跟前,两手接过黄贴司手里的丁帐本,说道:“贴司大人您受累了,这点小活我来就行,这些书册搬到哪里?”
黄贴司这平日里最注重自己的形象,拿了几本书搞得自己灰头土脸,还好这个小后生挺上路的,还知道过来帮自己一把手,多看了梁川几眼,手指着刚刚喝茶的公案,“喏,就放那桌子上就行。”
说完忙不迭地掸着自己身上的灰,那身青色的大袖襕袍今早家里夫人才刚给他换,搞得这一身灰,回去又得聒噪几句,平日里就差点什么借口来闹事,唉。
每本丁帐本封皮上都有写着各个村的名字,上面有所有登记在册的人名姓土地田色、四邻界至、产业来历、原业税钱之类的信息。
黄贴司一本本翻了下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山水、涟前、梧店等一个个村子的名字,念一个他皱一下眉头,妈的,怎么这些个什么鸟村听都没听过,这都放了几年了,动都没动过,唉,有了,何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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