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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几人出了舒府,直奔宣阳坊而去。
驱牛车的随从是个从牙市聘的精壮青年,自称跟着老把式学赶车学了有些年头了,实则一坐上车辕,夸下的海口便漏了馅,把个平稳的牛车驱得颠来簸去,晃得舒薇几欲作呕。
好容易下了车,舒薇狠是歇了几口气,吩咐絮儿抓紧打发了人,回程再另寻他人。
絮儿依言付了银钱打发走人,这才站在了这间小宅的门扉前,曲起指节开始叩门。
趁絮儿叩门的功夫,舒薇便倚在墙根,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这座宅邸。
外壁刷了一层粉白的腻子,墙内探出几许碧绿的藤蔓,叫其区别于其他质朴单调的宅院,独得几分野趣横生。
她的视线又往上飞去,只见一树棠梨延出墙头,在疏风中扭摆摇曳,其后有碧蓝的天,天上结一串洁白的花。
舒薇不免走神,已大约猜到这是个多么钟灵毓秀的女子住在其中了。
院内适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子声线:“来啦来啦,客人且稍等等。”
门扉一敞,里头清光慢泄,舒薇并未第一时间看清她的脸,却首先嗅到一脉冽透肺腑的馥甜香气。
是桂子香。
……
舒薇不可抑制地鼻尖泛酸,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李桥替天子来舒府赐宴的那天,他们一同游园时,她在他襟口嗅到的桂子甜气。
那时他说是同安王世子吃酒时不慎染上的,现在想来,恐怕时他来前不久,正在这间小院同眼前的少女温存后留下的。
舒薇这才看清了她的模样,少女一身青绨衣衫,用青白二色绳结将发丝扎成一个麻花形状,松松搭在肩头,相貌并不十分美丽,然整个人清灵无比,几乎要融进满院结串连绵的各色花中。
少女看她们一阵,弯着一对月牙眼,柔声细气地问:“贵客们打哪里来?叩响妾家院门做什么打算?”
絮儿上前一步,按照之前编排好的,操着一口浓重剑南口音的蹩脚官话回应:“我们娘子是剑南道人,此次上京是投奔亲眷来的,奈何两家逾十年未联系了,如今下落不知,于是想借宝地歇一歇脚,讨口凉水喝,再同姑娘问一问路。”
少女“哦”
一声,见随行的都是女子,便将人往院内迎:“贵客如不嫌弃鄙陋,便进来坐吧,我闺名中有个‘桂’字,邻里都叫我桂娘,你们也这样叫吧。”
桂娘拿着笤篱将散落一地的花瓣子全归在阶下,又从堂屋取出一个釉陶壶具,笑着对众人道:“我不爱喝茶,因而家中只备一些蜜水,叫客人见笑了。”
她将几人引到院中的石桌附近坐了,亲自为每一人杯中倒上了些许蜜水。
舒薇也将帷帽撩起些许,嘬了小口,忍不住惊疑出声:“好香的水,饮着并不像用饴糖化的,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香味。”
“是槐花蜜!”
桂娘眉目飞扬,尽是欢快,“是我自己养的花,摘下后又用蜜煨制的……我养的花是最好的花,往往销去各处,平康坊里的都知和各坊间的娘子们都夸呢。”
舒薇和絮儿对视一眼,絮儿便顺着她的话继续往下探问:“哦……怪道桂娘子种了这满院的花儿朵儿,原是专做卖花生意的。”
桂娘喝一口蜜水,点点头道:“是,我耶娘生前就是给官宦人家养花草的,他们去了以后,便由我接替着他们继续莳花弄草。
奈何主家官人后来被谪了官,流徙到岭南去了,夫人心善,临行前给一众下仆放了契书,好在我还有这一门手艺,勉强也能过活呢。”
絮儿颔首,状似不经意问:“桂娘子这样好的样貌人才,门槛怕要被冰人踩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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