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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犯下的通天伪诈大罪,未经刑部未达天听,大司马几句话就给定准了判罚。
刨人祖坟,举族流放,此乃寒庶之刑,对于世家来说算是判决从重了。
然而傅邱氏与周燮合谋的细情,在场数位朝廷命官都可作证,谁也驳不出个错处。
再者大司马连太子殿下的次序都敢灭过,也没听太子殿下说上一句,剩下的哪个还敢顶着大司马的余威触霉头?那眼神涣散胡言乱语的傅家老妇,已被堵上了嘴扣住,另外叔侄两个也将下狱待罪。
此间门了断干净,卫觎便领着簪缨离开京兆府衙。
经过府署门口时,被两个北府卫扳肩提起的傅则安忽然开口唤住簪缨。
“小娘子……”
他哑着嗓子道,“我不敢再辩驳什么,但不管你信不信,我确不知情,我倘若知道,必会昭明真相……”
年轻的世家公子此刻双目无光,脸上还有未凝痂的血痕。
今日揭露的真相,完全摧毁了傅则安多年来对于父亲义举的向往与崇拜,甚至击碎了他前半辈子的信仰。
他一向修身律己,可一想到被世人颂为忠臣名士的父亲,当年竟有降胡之心,自己顺敬多年的祖母暗怀阴邪之念,他便痛苦难当,甚至觉得自身流淌的血都肮脏起来。
他尚且如此,那簪缨得知真相后所受的打击,又该有多大?“是傅家对不住你,你……请节哀。”
如此浇薄的歉意,对于簪缨来说已无关痛痒,她连一声虚伪都懒待与他说。
她只要首恶得诛,至于什么忏悔,他们尽可以在余生的懊恨中慢慢消磨。
她不曾看傅则安一眼,默不作声地走出去。
李景焕紧紧注视着她的背影,动了动脚步,又在头疼中停下,左掌紧握。
卫觎和簪缨才出府衙大门,迎面便见丞相王逍与王五郎这父子一人,大袖翩翩而来。
显然,这桩惊天的伪诈案也惊动了丞相府。
卫觎神色凌嶙,淡淡瞟他们一眼,“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
‘朝隐’的路数算是被丞相大人揣摩到家了。
何其早来?不若再晚一会儿,等里头地上的血晾干了,傅氏一家子的尸骨也寒了,丞相形不牍劳,衣不染尘,便可回府高枕无忧。”
王璨之同父亲才过来还什么都不清楚,先挨一通血淋淋的讥讽,心头凛然,却也觉得冤枉,浮起一层笑道:“大司马今日是不痛快——”
话到一半,他看见簪缨那只染了血的衣袖上,惊异地住口。
簪缨耷着眼眸,往日她与这王氏尚未攀上交集,今日也无精神撑着拜见。
擦肩而过,至马车旁,转头看见亲卫将褚无良抬榻而出,她木静的目光方软化了些,再度颔首道:“今日多谢先生仗义执言,关于当年在兖州的事,我还有些细则想请问先生,可否请先生至乌衣巷暂歇?”
褚无良经过小女娘方才那一拜,淤在胸间门多年的怨诮已散去大半,又念起旧主的种种好处,自然无不听从。
而后他自嘲地勾勾唇,指向身边的沈阶,“小娘子切莫如此客气,小人有愧。
倒是应当谢这小郎,若无他一力降十会乱打一棒子,小人本也不打算说出来的。
呵,我原本啊……”
他目光扫向沈阶的腿,沈阶淡然接口:“你原本只是想让我也如你一般,触怒傅家,被打折双腿,招来杀身之祸。”
褚无良冷诮一笑,也不否认自己的偏激,只道:“你运气好。”
沈阶心中却想,不是运气好,是他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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