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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阁间的杜掌柜一听,这是将他的差使都包圆了?照顾小娘子是他的责任,怎好教大司马跑腿。
便听小娘子在帐中轻道:“……也不想什么吃,小舅舅费心了,于心不安,您且去忙吧。”
簪缨只觉小小的一个风寒闹起一屋子的人,不好意思。
相比上辈子最后两年,那种日夜低烧下不得床的煎熬,如今这小病症,已是不伤表里的了。
她有经验,只要喝了药渥一渥汗,再多喝两碗热汤,休养两日,便就好了。
然而这种懂事在卫觎听来,却是一个经常生病的人习惯了忍受不适,羞于麻烦旁人。
可她今年只才十五岁。
大司马没有多少与女子打交道的经验,却记得从前胞姐偶感风寒时,平素那样端重的一个人,也忍不住点几样爽口小食,让家下去采买,何况阿缨还是个孩子。
簪缨一心把人往外推,卫觎脚底的玄麂靴却像在这屋里扎了根,隔在帐子外头哄:“冰酪盏子吃不吃?”
身上有热的人,便想吃些凉凉的食物甜甜嘴,簪缨其实也不例外。
她本无食欲,可一听到那几个字,脑中自动便浮现出一盏雪白滑口的酥酪,还有白琉璃杯子外壁上挂着的晶莹水珠,舌上沁出津液,在枕头上抿了抿唇,迟疑地唔了一声。
只这一声,卫觎眉眼便缓和开,“知道了。
等着。”
返身而去。
退到寝室外的军医郎入耳这番话,心想大将军悍野,自己不怎样遵医嘱,干得出往伤口上浇烈酒、烧发灰止箭伤的事迹也罢了,里间的小女娘肠胃弱,可经不起这样乱来,小心翼翼地提醒:“将军,小女娘在病中,恐不宜吃凉。”
行过他身边的男子停也未停,眼风轻侧:“谁要给她吃凉,拿回来化到不凉了,含在嘴里解解馋也高兴。”
跟随而出的杜掌柜心想买一盏冰酪,怎么也不能劳烦大司马亲自去,正待开口,卫觎站在宫阶上吩咐一声左右,“取甲来。”
赶来探望傅娘子病情的徐寔,此时恰巧走到殿门外,闻听此言,心头微惊:“主上要进宫?”
卫觎淡应一声,左右亲卫已抬来一副玄铁护心镜铠甲,錾银护肩,锁子膝蔽,一样不缺。
卫觎穿戴毕,重甲遮住轻襕衣,顿时威重涌现,初升的朝阳照上铠甲,反射出的万千碎光熠熠交织,宛()如天神。
徐寔看大司马沉凝的面色,哪里像去面圣,怕不是找人撒气吧。
他侧头向阁子里头望了一眼,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也不敢问傅娘子病得如何,心思急转,沉吟了一句:“葛神医临行前,叮嘱主上抑怒戒躁。”
主上若在御前骄狂,徐寔实则不怕。
北府京口,乃建康北面,没有隔着先君臣后父子的敬畏,是真心将他当成了一位父亲。
正是这小女娘视他如寻常家翁的态度,才让皇帝体会到在皇宫里难得一见的温情。
阿缨啊。
李豫心叹一声,眉头渐渐缓和。
原璁见状,心里略松一口气。
正在此时,前殿的宿卫军忽然来禀:“陛下,宫门侍卫报,有三骑人马过宫禁而不下马,径自驰道入宫了。”
“什么?”
所谓驰道,是依宫城外墙而建的一条跑马的御道,平时只供帝王銮车出行,余者不可僭越。
皇帝心中才闪过一个影儿,便见门口一人披甲踏履而入,丰神春色,眉目霜秋,见君不脱履,不卸刀,挺直身姿,声如鸣金:“拜见,陛下。”
皇帝乍一望见这副与……她有七分相似的眉眼,心底猝然一恸,不由唤了声:“阿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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