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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记不得当日是怎么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牵着手进的小巷了。
只记得那日是他兄长头七,回府后,又看见他金尊玉贵、自小被天子捧在掌心的母亲死死抱着一口小小的红木棺不肯让人抬走,哭到撕心裂肺,全无体统,直至昏厥。
之后,母亲大病了一场,昏沉了数月,受不得任何刺激。
陆缙什么也没对她说。
他当时年纪尚小,亦是做不了什么,只出门,找到了那个和他相似的孩子。
送给他一身兄长穿过的旧衣。
第二日,裴絮没来国公府。
又一日,听闻她当晚留下一封信请辞,连夜搬走了,带着那孩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久后,眼底布满血丝的父亲把他叫过去,关上门,重重地抽了他一鞭,目眦欲裂,问:“是不是你?”
再抽一鞭,问:“他们到底去哪了?”
陆缙闷哼一声,一声不吭。
只冷眼旁观父亲的无能,愤怒。
陆骥高高扬起手,又抽了一鞭,这一回下了十足十的力。
陆缙缓缓擦去唇角的血,这次很久没能站起来。
陆骥似乎后悔了,想上前,却又挪不动步,最后踉跄地往后退,丢下了沾血的鞭子,仰天长叹,转身离开。
从那以后,陆缙很快成长起来,四书五经,弓马骑射,无一不精,早早便独当一面。
旁人都当他是受父亲鞭策,才勤勉上进。
却不知,他最想要的,是摆脱父亲。
直到这回,终于有了外任的机会,外放绥州,即便那是个虎踞龙盘之地,又如何?至于纳妾,江氏只要还是正妻一日,他便会敬着她,无论有无子嗣,他都不会纳妾。
更不会同她以外的女子亲近。
不是因喜欢江氏,只是他素来厌恶妾室,厌恶那些行为不端,随意与人媾-和的女子而已。
陆缙缓缓收回眼神,对于眼前这个妻妹,也多了几分照顾,解了大氅递给她。
“不早了,外面冷,披上回去。”
他嗓音温沉。
江晚吟自小不在父亲身边长大,亦无兄长,到了舅父身边也是七岁后的事情了,一贯对成年男子十分害怕,唯独对陆缙,或许是因为亲密过的原因,却觉得说不出的信赖。
然而她这般欺他瞒他,他还对她这样好,无边无际的愧疚从心底涌出来几乎要把她淹没。
江晚吟没敢伸手去接,趁眼泪没掉下来连忙扭过了脸:“不用了,我还想再坐一会儿。”
陆缙以为她是在避嫌,也没强求,只说:“一刻钟。”
这是要守着她的意思了。
她不配的,根本配不上他这样好。
江晚吟想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忍了很久的泪几乎顷刻便掉了下来,抱着膝深深地埋下头:“姐夫,我做错了事,想回头,还来得及吗?”
她这个年纪,再大的错事也越不过闺阁之内去。
陆缙打量了一眼她微颤的后背,说:“可。”
“当真?”
江晚吟抓住他的衣袖,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还小,不晚。”
陆缙扫了一眼,她恐怕比他的亲妹妹陆宛大不了多少。
江晚吟望着他高大的身影亦是觉得安心,有一瞬间极想像晚上一样靠上去,却又不敢,只攥紧了手中的衣角:“可,对方若是不原谅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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