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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隽影目标精准地挑掉上面那个薄纱长裙的起舞面人,任那想用婆娑之姿讨她欢心的手艺之作两脚朝天地掉在实木餐桌上面,带出去的奶油甚至溅着了附近菜碟,眼睫不眨地切了老大一块蛋糕,递给侧手边的丈夫。
林巍静静看着她的动作,看着父亲接走那块蛋糕。
第二块是给自己的,仍然很大,快抵得上一个成年人的手掌。
林巍面不改色地接过去。
水隽影这才重新选了一个地方,给自己切了一个边角极直极平的小三角形,顶多只有二指宽的样子,放到自己面前看了几秒,终于说了儿子回来这么半天的第一句话,“谢谢。”
林巍没搭茬,视线停在被切得面目全非的蛋糕上面,不由自主地想:何姨的年纪是吃不下这么多剩蛋糕的,它的命运大抵会同地上那两朵百合一样……
想这些干什么呢?
花瓶里的百合也终将要丢掉。
如同林政委和自己面前的两块蛋糕,最后都会被丢掉。
林北得抓起面前的红酒杯,往妻子面前那只轻轻碰一下,而后自己抿上一口,也和儿子说话,“最近挺忙?”
“一直忙。”
林巍捉筷吃鱼,语气淡得话音转瞬即逝。
“忙点儿好!”
林北得也吃口鱼,“说明于国有用。
个人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
个人问题。
个人的,对于林政委来说,也是一个任务,需要交代清楚的任务。
他甚至都不肯用“准备什么时候解决”
一类的句式,直接就问解决得怎么样了,立场非常清晰,表明这是一个早该有结果的事情。
林巍抬眼看看父亲,余光不能避免地扫到旁边认认真真吃蛋糕的水隽影。
说吃也不恰当,水隽影分明在品,用小叉子,连蛋糕带奶油地挑上一小点儿,十分优雅地送进口中,慢条斯理地品,仿佛那是人间至味。
林巍却很知道,除了生日这天,母亲绝对不会碰触这种高热量的食品,一年到头都是脂肪含量极低的沙拉和水煮蛋,白面包的分量都会严格控制。
一个身陷轮椅几十年的女人,根本不能自如行动,对自己的饮食如此苛刻,到底有何意义?
即使只是余光扫过,林巍仍很敏锐地发现母亲不但两腮塌陷,口周也有了很明显的纵向褶皱,这令得他十分吃惊——什么时候的事?上次好像还没发现……上次看清母亲的脸,具体是哪天呢?
林巍又糊涂了。
他该很久没有见到母亲用餐时的样子,大概已经早这样了。
不管眼睛如何美丽,该流逝掉的青春一样流逝掉了,甚至因为过分干瘦,水隽影的面部老态可能输于较为丰满的同龄人,常年幽居常年节食,使她没有资本同那些入世极深勤于维护的贵太太们比年轻,天生资本和后天缺失奇异地杂糅一处,显得怪诞而又特殊。
好像醒过头的珍贵红酒,当初价值如何昂贵也没办法改变酸腐失香的最终结局,除了名气地位丈夫儿子如同商标和酒瓶,还能为水隽影曾经拥有的尊荣卓越提供佐证,其余的……留心留意的人只能暗自感慨暗自叹息。
林巍非常不敬地想:还不如老国货,可以窖藏十年,能直接喝,也能加温烫煮,还没有过时不候掐不着正点就扫兴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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